当日荣禧堂里发生的事,贾代儒自然也是知道了。
在宗族中,贾代儒是为数不多的代字辈的老人。
若不是孙儿惹事,表面上的尊重还是有的。
当然,并非嫡脉,家族的事务也就是个面子活,好处也并不多。
只是每年庄园出产送到宁荣二府时,会由族长贾珍出面,分发给在京的族人。
为数不多,也就是个意思。
贾代儒万没想到,贾瑞居然会惹出这样的泼天大祸来!
打王夫人的那一巴掌,在宗族里是大忌!
后生子弟,就算受了天大委屈,和长辈顶嘴都是罪过。
族长抓着这样的子弟,罚跪祠堂就算是轻的了,发配到辽东庄子上去,撵回金陵老家,或是打板子也不一定。
居然敢对长辈出手……
就算有贾代儒这族中尊长的面子,但和嫡脉的权势相比,贾家在京一族的族人会如何选择,不问可知。
贾瑞出手的消息传回来后,贾代儒就是浑身冰冷。
贾瑞这阵子越是出息,贾代儒心中就越是难过。
老人家下定决心。
哪怕是自己自尽向嫡脉陪罪,也绝不能叫宗族取了贾瑞的性命!
这是老人家的底线!
好在那天景阳钟响,贾家要处置贾瑞的事也停了下来。
全城百姓在担心胡骑攻城的时候,贾代儒还额外担了层心。
短短十来天功夫,老人家象是又老了几岁一样。
“芸儿,象是欢呼声?”
贾瑞惹事之后,新买的大宅里顿时走散了十来个仆妇执事。
人家怕贾家报复起来,在这边都不安生。
好在丫鬟小子们是买的契,想走也走不脱。
贾芸也是义气,一直留在这宅邸之中不曾走。
这些天来,也是贾芸陪着,不然贾代儒老夫妇就更凄惶了。
“太爷,象是欢呼声。”
“好了。”贾代儒先松了口气,接着脸又沉了下来。
围城事毕,贾瑞从军营里出来,就得面临族规处置了。
“太爷放心。”贾芸安抚道:“那事我和贾菖,贾芹他们说了,都说瑞大叔做的不对,但二婶子话也说的太难听。责罚难免,但不能太过了。到时候,该说的话我是一定会说。”
贾芸脸上显露坚毅之色,显然说的是真心话。
其实贾瑞出了事,贾蔷,贾菖,贾芹那一伙子,表面上说漂亮话,其实内心还不知怎么个高兴法儿。
倒不是贾瑞人缘这么差。
原本的贾瑞管着族学,和这些混帐相与的倒是不错。
后来出了勾搭凤姐的事,贾瑞和凤姐的份量能比?
贾蔷一伙,自是倒在凤姐一边,对贾瑞没讲半点交情。
待贾瑞一从军,成了正经武官,这边的酸味就冲鼻子了。
什么瑞大叔不安份……
浪费太爷养老的银子。
迟早受不了跑回来。
这一类的话说了好几车。
贾瑞出手打了王夫人,有维护贾家先祖的意思,这些人表面上不好说什么,背地里却是快活的要死要活。
贾瑞这一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贾家一族,从这一点来说不败也是奇怪了。
可能宁荣二公是武夫出身,对族中子弟没有良好的教育方式。
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管旁人如何。
贾芸是一定要说公道话。
帮了瑞大叔的忙之后。
前前后后贾芸也在帐上领了一百多两银子了。
修了房,买了家俱,给娘亲抓药。
这些事都是要银子。
还不是贾芸索要。
这些银子都是贾瑞主动给的。
有这样的情份,家也安顿好了,不怕得罪贾珍一伙子,贾芸总不至连几句公道话也不敢说!
“怎么越来越近了?”
贾芸原本坐在贾代儒身侧,闷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贾瑞不在,人也走了一多半。
这大宅显得格外冷清。
倒是外头的欢呼声,越来越近,简直如山崩海啸一般。
而且,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一直在喊某个“贾”字的名字。
贾代儒和贾母一样,也是见过世面的。
当下贾代儒下意识的道:“是荣府还是宁府的人立了功劳?”
当年老荣公和老宁公,或是贾代善,贾代化出征回来,有时候立功大了,皇上也令骑御马夸街,被百姓们欢呼簇拥着返回荣府和宁府。
这样的事,最少有三十年没有在荣府和宁府发生了。
“不可能罢?”
哪怕说的是本宗近支的亲戚,贾芸也是下意识的一摇头。
凭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那几个人的德性?
立功夸街?
也是想瞎了心了。
就算撞大运,也得有承受大运的身子骨。
“这等事,当年我倒是常见。”贾代儒皱了皱眉,长叹一声。
不管怎样,也是贾家子弟,风光处走下来的。
贾芸忽然面色一变。
吃吃道:“太爷,我怎么听着象在喊瑞大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