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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文艺兵
    对面的鞑子几乎都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自然不是傻瓜,见到尼堪的阵列忽然停了下来,人人都意识到他们要出手了。

    只是巴图真有言在先,未鸣金之前,不许自行撤退。

    米思翰座下的战马愈发焦躁,他额头青筋突突突地直跳,瞬间就想起了那日在鲁山县衙,巴彦被尼堪火器打死的画面,扯着嗓子,招呼众人四下散开,注意躲避火器。

    几乎就在米思翰开口的同时,鲁阳关上急促而又嘹亮的喇叭声响起,何有田如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跳着脚大声喊道:“袁惟中,放铳,放铳!”

    袁惟中也是被喊得浑身一激灵,立刻举起手中早已装填好弹药的自生火铳,还不忘吩咐道:“第一排,放!”

    密集的火铳声,就像是过年节时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在韩复的特别要求之下,这次带到鲁阳关的火铳手,此刻全都在第一局的阵列之中,大概有上百人左右,分成三排,第一排人数最多,有近四十人。

    四十支火铳,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同时施放,威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枪响之际,对面那伙鞑子骑兵,瞬间一阵人仰马翻,就连更远处的鞑子大阵,都有人被击中受伤。

    实际上,火铳施放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和太高的要求,哪怕是乡间的老农,在经过训练之后,也能很快地熟练。

    更何况,出现在此间的袁惟中等人,基本上都接受了最低两个月的训练。

    第一排放完之后,猫腰退到了第三排身后,而第二排则顶了上去,随即继续施放起来。

    米思翰和伊尔登虽然未被击中,但这时都有种心胆俱裂的感觉。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实在没有任何人,任何甲胄能够扛得住。

    但凡被铅子击中,几乎就会立刻失去行动力。

    停止作用极强。

    而在战场上,失去行动力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米思翰,心中惊骇更甚。

    他是头一回真正的上战场,那日在鲁山县衙,尼堪旗队的十来支火铳,就已经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今日鲁阳关外的这片郊野上,几十支火铳一时施放,真是有如天崩地裂一般。

    座下的战马几乎陷入到了癫狂之中,米思翰被颠得上下翻飞,他极力?紧手中的缰绳,没敢回头,吼道:“伊尔登,分开,不要聚集在一起,向两边分开!”

    话虽然说了出去,但声音却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尼堪阵列中,第二轮火铳施放的声音再度响起。

    身边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血腥味弥漫中,米思翰低头看了一眼,见右侧大腿处有个铜钱般大小的破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感。

    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由极度的恐惧所带来的极度亢奋之中。

    米思翰贴在马背上,向着侧面奔驰,他不敢抬头,但口中还在不停地喊叫,想要获得伊尔登和阿穆珲等人的回应。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电闪雷鸣般的动静再度传来,仿佛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跑着跑着,米思翰胯下的那匹战马忽然脚下一软,向前栽去。

    巨大的惯性之下,米思翰被甩出去好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又翻滚了几圈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百步之外,清军的大阵上,巴图人都傻了。

    他始终在观察对面这伙尼堪的动向,观察他们的排兵布阵,以及表现出来的服从性和对伤亡的忍耐能力。

    能够顶着箭矢,顶着伤亡前进,这已经和他在潼关外见识到的闯贼精锐差不多了。

    可闯贼是哀兵,虽然坚硬,但很容易脆断,并无坚韧之志,仿佛始终存着要随时跑路的念头。

    对面那伙尼堪不一样,三呼万胜,踏着鼓点前进的时候,居然有一种气势如虹的感觉。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什么。

    明国那么大,出几支不怕死的尼堪兵马,也属正常。

    巴图本来以为,这伙尼堪兵马会抵近之后,用长枪、大刀和弓箭来驱散米思翰的马队,结果没想到,他们在进入到五十步的距离之内后,立刻就停止了前进,并且立刻就开始放铳。

    那铳炮威力大,射速快也就算了,偏偏装填速度也极快,几乎是连连不止,没有停歇的时候。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那尼堪阵中三轮火铳已经放完,而先前的铳手又装填完毕,继续施放起来。

    巴图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呢。

    放眼而去,伊尔登不知身在何处,而米思翰虽然能看得见,但也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尼堪的火力是试探出来了,但前去试探火力的马兵,则一半躺在了地上,一半做鸟兽散。

    就连大阵中,也有数人中枪倒地,哀嚎不已。

    巴图眯着眼睛,盯着对面那支尼堪兵马看了一阵,沉声道:“传我的令,本阵马兵分为二路,从左右向着那尼堪阵列抄掠。不许进到八十步内,止以骑射杀他,闻有鸣金声时,需得即时撤回,不许恋战!”

    他话音刚落,却见鲁阳关内,一伙伙尼堪兵马鱼贯而出,向着坡下而来!

    ......

    “叫什么名字?”

    “回军爷的话,小,小的叫伊尔登。”

    “你在鞑子军中是何职位?”

    “回军爷的话,小的,小的原是个什长,这次出来,巴图老爷让我管着两个什队,就是今日在关外,冒......冒犯了军爷天威的那伙马兵。”

    “哦?你还是个什长?”

    鲁阳关城,某个破旧的小房子内,韩复颇感意外。

    今天早晨,为了接应第一局撤退,他让马大利率第三司出关,与鞑子主力激战了一阵子。

    襄樊营虽然火力强大,但在对面鞑子大股骑兵包抄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被动了。

    损失比较大。

    不过鞑子也不太好过,被第三狠狠地咬了一口。

    双方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也没有压上全部筹码,孤注一掷的意思。

    打了一个多时辰,扔下不少尸体之后,各自鸣金收兵。

    关外的战场,一边控制一半,都带回来不少俘虏和尸体。

    襄樊营这边死了一个百总,两个旗总,鞑子那边死了谁暂时无从得知,听崔世忠说,那日在鲁山县衙遇到的牛录额真米思翰被打死了。

    只是没有寻到尸体,死没死也不好说。

    不过,被压在马下的赵栓被救了出来,他情况还行,肋骨断了几根,但都是外伤,并不致命。

    除此之外,还俘虏了几个受伤的鞑子马兵,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个头发有些焦黄的伊尔登。

    伊尔登本人没有受伤,是马匹受惊之后,冲到襄樊营阵中被俘虏的。

    那马跑得太快了,他连跳马的机会都没有。

    伊尔登虽然没有受伤,但这时鼻青脸肿,一个眼大,一个眼小,显然在被送到韩复这里之前,吃了不少的苦头。

    好处就是,能好好的说话了。

    韩复没想到,居然俘虏了一个什长,还是个活泼乱跳的什长。

    这可比前几天那个半死不活的多克敦有价值多了。

    什长在鞑子那边,管着十几个到三四十个骑兵不等,大致相当于襄樊营这边的旗总

    职衔虽然比较低,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鞑子军官啊,在此时南阳以南,尤其是湖广一带,可是比大熊猫还要稀有!

    韩复都不敢想,把这几个鞑子俘虏带回襄阳城展览的话,能引起多大的轰动。

    光收门票,都能收上来不少银子呢。

    当然了,这伊尔登脑海中的讯息,才是韩复目前最为紧要的。

    查户口般问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基本信息之后,韩复话锋一转,又道:“西安与鲁山相距千里,尔等此番过来,可是意图由鲁阳关向南,侵犯我大顺土宇?”

    伊尔登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该不该回答。

    正犹豫着呢,站在韩复身后的崔世忠,突然飞起一脚,将伊尔登踹翻在地。

    伊尔登毫无防备,被踹得连滚了几圈,只觉得喉头发甜,脑袋发晕,浑身哪哪都疼。

    他不敢再有所迟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膝行到韩复跟前,也是说道:“回军爷的话,小人等是受了十王,呃,也就是那多,多铎的令,特往大河南岸哨探。”

    说完,似乎是觉得不够详尽,伊尔登又补充道:“不过十王也非是要往南阳来,而是奉着那多尔衮的令,要沿着大河往东,去收取江南的地界。十王恐怕路上会遇着......呃,会遇着汉人的兵马,这才派了好些个什队出来

    的。小人等这几支什队,受巴图真的节制,专往汝州来查探消息,不想,不想冲撞了军爷,小人......小人伏乞军爷见谅。”

    “十王名唤多铎,本官是知道的,可那多尔衮又是谁?你们鞑子的皇上?”韩复明知故问。

    “军爷明鉴,多尔衮是我大......是那清国大汗的叔父,原是老汗的亲子,那多铎也是。多尔衮是多铎的胞兄,如今在燕京做?政王,我......那清国一应大小事由皆听多尔衮的旨意,连皇上也违逆不得。”

    “本官听说如今鞑子皇上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既是如此,那多尔衮也是老汗的亲子,缘何不自己做皇帝?”

    "......"

    伊尔登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也想知道啊!

    实际上,满洲能够入主中原,多尔衮绝对居功至伟,立下头功。包括之前两路攻打大顺的多铎和阿济格,也都是多尔衮的胞兄胞弟,可以说多尔衮兄弟几人,把大清的仗都给包圆了。

    军中也确实有人会议论,说摄政王会当皇上。

    但至于为什么一直没当,他只是个小小的什长,他也不知道啊。

    “许是,许是将来还是要做皇帝的吧。”伊尔登斟酌着又道:“不过小人听人说,老皇上死的时候,那多尔衮就要当皇上的,只是王大臣们不同意,说皇位只能由老皇上的儿子当,双方相持不下,这才选了个孩童做皇帝的。”

    “小皇帝才七八岁,他娘亲的年纪想来也不大,那多尔衮何不把小皇帝的娘亲娶了,做了小皇帝的爹,这样一来,岂不是名正言顺?”韩复看似脑洞大开,实则充满恶趣味的问道。

    “啊?!”

    伊尔登瞪大双眼,人都愣住了。

    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伊尔登毕竟只是个什长,属于最低级的军官,知道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除了兵制之外,能够确定的就是,十王马上要出关了,不是要去打大顺,而是要去攻略江南。

    汝州这边管事的是牛录额真巴图,大概有十来个什队。

    伊尔登也觉得自己的情报不那么的有价值,他害怕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会被咔嚓一刀宰了,又添油加醋,胡扯了一通有的没的。

    实际上,知道的还不如韩复这个两世为人的穿越者多。

    反复询问了之后,与先前从多克敦处等到的情报验证,基本上证实了伊尔登在关于十王派出兵马哨探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

    问话完毕之后,韩复蹲到伊尔登跟前,扔了支忠义给他,问道:“本官统兵向来不以种族为限,汉人、满人、苗人等,只要是英雄好汉,本官没有不爱的。本官素闻满洲人强悍敢战,早就有心招募,怎么样,伊尔登,有没

    有兴趣到本官帐下效命听用?”

    伊尔登两眼发亮,他本来以为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够苟活几日,将来当个填壕沟的苦力,没想到居然还有被当成人才引进的选择。

    当下忙不迭的磕头如捣蒜,口称愿意至极。

    连说了七八声后,伊尔登又壮着胆子问道:“小人敢问到大帅麾下后,是做马兵还是步兵?”

    “都不是。”韩复起身往外走,到门槛的时候回头笑道:“是做文艺兵!”

    出了这间屋子,满身血污的马大利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大人,卑职等方才点数过了,此战我军阵亡九十一员,重伤三十七员。

    “这么多?”韩复有点意外。

    “大人明鉴,有失踪和被俘的,按照抚恤条例,都算在阵亡之中。”

    这年头医疗水平低下,重伤者基本很难活下来,活下来的也没可能重回战斗序列。这样的话,算上那日鲁山县衙一战,算上还没有统计出来的骑兵伤亡,襄樊营此次北上,已经折损小两百号人了。

    而这一切,只是两百多个鞑子造成的。

    这固然有充当哨探的鞑子,都是满洲精锐的原因,但损伤还是不可谓不大。

    鞑子那边的伤亡他无从得知,估计至少也在五十人往上。

    即使这样,战损比也并不好看啊。

    原因是襄樊营火器威力虽大,但配备的并不够多,面对机动性强,阵型分散,又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鞑子骑兵袭扰时,就显得很被动,难以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长枪、刀牌等步兵,也同样缺乏威胁到鞑子骑兵的手段。

    而骑兵力量的薄弱,也使得襄樊营难以控制住战场。

    弓手配备也不太够。

    不过,现在不是检讨这些的时候,这一战还不能真正的说就结束了。

    “鞑子那边也损失不小,咱们斩获了十几颗首级,这可全都是真夷首级,很有价值的。另外还俘虏了几个鞑子,其中包括了一个什长。此战以本官看来,我襄樊营,可称是小胜。”

    韩复替襄樊营挽尊了一句,然后又道:“联络魏大胡子的探马放出去了没有?”

    “都放出去了。”

    “好,本官估计那鞑子额真,绝对不甘心就此退去,还等在外头,存着想要吃下我等的心思。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好了,等我襄樊龙骑兵就位之后,本官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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