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车从西三环的公交站点驶过,并没有减速。
夏沫连安全带都解开了,可是钟景洲并没有要放她下车的意思,她有些诧异的望向了他, 发现他正目光沉静,目视前方,下巴上的胡子乱糟糟的,头发也长的很,就是那种让人看了会很狂躁,想尽办法也得给他减掉,不然不清爽也不舒服。
有点分神,夏沫想到了后备箱里的工整。
像是钟景洲这么个个性,他不太像是会容许自己脏乱差的性子啊。
外人怎么看还无所谓,他自己竟然首先就能忍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夏沫突然抬起手, 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脑子里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是应该先去关心,钟景洲怎么不停车吗?
夏沫才想问,钟景洲已先她一步开了口。
“我很久没去柳杨了。”
“然后?”
钟景洲仍是无所谓的样子:“柳杨有一家小点,卖的卤肉很好吃,夹在劈开的火烧里,多加香葱,味道很好。”
夏沫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铺面。
就听钟景洲继续说了下去:“我妈以前拿回过来一大袋子,用个脏兮兮的都是油的塑料袋兜着,看样子很腻歪。我不想吃,我妈非逼着我吃,嗯,卤的黑漆漆的,但吃了一口才发现,真香。那个味道,偶尔想起来,也是挺怀念的。这样吧,我就去柳杨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这家店,顺便送你一段
。”
他刻意的强调去到柳杨的真正目的。
夏沫听了,却是嘴角轻轻挑起,她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如果没错的话,那一袋来自柳杨县的卤肉,应该是她送去给廖妈妈的。那时候,她就一直很想给廖妈妈找一些特色的礼物带过去,她没有什么钱,买不了贵重的东西,而且廖妈妈也不会收贵重的礼物,于是她总是挖空心思,留意寻找。
柳杨县的这家卤肉店在当地很有名,藏在很深的居民楼里,一天就卖两锅,通常是两小时左右就卖的连肉渣也不剩了。
夏沫还记得当时自己为了买到,特意在柳杨县的三十元小旅馆内住了一晚,然后从早晨六点去排队等着,一直等到上午十点钟摊主打开了销售窗口营业,她第一个选择,把店里所有招牌卤肉全点了个遍。
又去隔壁摊位上,将定好的火烧一并拎着,兴冲冲的往杭市人民医院赶。
到了医院,廖妈妈在忙,排队等着看诊的病人一个接一个,夏沫就等啊,等啊,从中午等到了晚上,天都黑透了,廖妈妈疲惫的走出诊疗室,她才急匆匆的把那一袋子已经错过了最佳品尝期的卤肉和火烧给送了过去。
那时候的廖妈妈是什么表情来的?
时间救援,夏沫已记不很清楚了。
大约就是在埋怨她,不该大老远的带东西过来,她什么都不缺,而夏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拎着那么沉的东西
,不停的倒车、换车,一路赶到了这里,她太心疼了。
夏沫还记得,那一晚,廖妈妈就拎着那一袋子卤肉和火烧,带她去吃了好吃的烤肉,又把她在医院附近的一处公寓借给她住。
她甚至想,或许廖妈妈并不喜欢她送的那些吃的,虽然她认真觉得很有特色,可廖妈妈的生活习惯与她是不同的,她认为好的,廖妈妈心里未必觉得。
只是不忍心去熄灭一个不懂事的农村女孩热情的感激罢了。
万万没想到,多年以后,宛若穿越了失控,钟景洲突然提起了来自柳杨县的卤肉和火烧。
夏沫此刻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感慨,又是想念,又是难受……
“怎么了?晕车了吗?”
钟景洲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起步太猛,加速太快,引起了夏沫的不适。
“如果你有呕吐的感觉,可以提前说,或是比个收拾,这样子我可以帮你停在路边解决,夏医生,你可千万别吐我车上。”
夏沫已经是哭笑不得:“谁说我晕车了?”她虽然不是经常在坐钟景洲的路虎车,但她一周总是有十几次坐他开的救护车,比这个速度更猛、起步更突然、速度更紧急的,那可是多了去了。她会晕他开的车?这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呢。
“不是晕车,你干嘛露出那种难受的神情?”
夏沫无语:“我这不是难受啦。”
“那你是想去厕……”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
有,你别乱猜,专心的开车!”
钟景洲便只好随她去了。
过了一会,他突然拿了自己的保温杯,递过来给她。
“喝点,里边是热烫的水,放了点枸杞和红枣,女孩子喝了也很好。”
夏沫听完,就感觉脸上的红晕热烫的更加厉害了。
要知道,这个大大的保温杯,那可是钟景洲私人所有,平时他自己使用的。
现在,他却突然亲昵的交给她,还催促着她来喝。
大胡子这是在想什么?
难道是……
夏沫的脑子里幻想出了好多个奇奇怪怪的画面,她明知是不可能,偏偏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那个杯子,真的特别干净。
纯白色系,每一处的是杯子最原本的颜色,看得出主人的爱惜。
见她始终在犹豫,钟景洲又理解错了,便提醒说:“我平时喝水,喜欢倒在另一个杯子里,这个杯子没有直接用嘴喝的习惯,你就把它理解成一个小型的暖水壶,干干净净的,可以使用,不必担心交叉感染。”
夏沫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变的那么不对劲?
且越来越有跑偏的趋势发展。
为了避免钟景洲再念,她打开了保温杯,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
耳边却听到他一本正经的说:“女孩子那几天,尤其需要保重,血气通顺了,脾气就没那么燥了。”
夏沫非常干脆的举手求饶,她撑不下去了。万万没想到,钟景洲竟然是超级直男一位。
她已困窘的快要钻到车子座椅下边去了,他的关注点其实还是在她突然间的脸色不好上边。
或许,他是在等一个解释吧。
他希望她能说出来,为什么突然间怅然若失,整个人都是严重不舒服的样子。
钟景洲跟女孩子的接触和交往并不多,工作上的对接还好,但像是这样子私人相处时,他同样是不太自在。
要不然,也不会一股脑的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是的,脱口而出之后,他也觉得不妥。
但嘴巴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
往往是说完了以后,他才反应过来是不对的。
好在他是一脸的胡子,密密麻麻遮挡住了大半边脸。
夏沫不会想到,从她上车以后,他与她聊天时,其实一直都在脸颊发烫,各种不自在。
两个人,没了话题。
夏沫依偎在副驾驶座内,一动不动,自然放松,好像是睡着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一开始是在装睡,但昨晚上值班,睡眠断断续续。
再加上车身在行驶的过程中微微摇晃,总有一些助眠的作用。
等夏沫一激灵,醒过来时,正前方的高速公路口,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柳杨县。
“到了?”她坐直。
“是。”钟景洲应了声。
“等会你把我放到路边,我自己去公共汽车站就好了。”夏沫说完,跟着道谢。
“你要带着两个大箱子坐公交车过去?” 钟景洲是一脸的不赞同。
“这里我经常来来回回的,比在杭市还
熟呢,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走丢。”至于那两个大箱子,重是重了点,可箱子底下也有滚动的轮子,应该也不费太多劲儿。
这件事的重点是,她觉得跟钟景洲待在一起,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搞不懂尴尬从何来,但这时候暂时分开,肯定是缓解尴尬的最佳方式了。
夏沫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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