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此时。
在襄阳之中的刘备得到了消息，一时间人有些茫然。
“你是说……”
他站起身来，十分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从许都出来之后，并没有回益州，而是去了青州？他去青州做什么？”
刘备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看简雍。
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此刻，眉头之上有白毛的中年文士顿时沉声道：“这酒糟了，他若是去青州，只怕是盼着和那许臻能得见一面，而许臻听说仁德之名不弱于主公，又年轻二十岁，如今不过是三十多矣。”
“正值雄武年岁，他若是对张松……颇为照拂，一时间成了心腹相交，恐怕这位益州的谋士会与青州交好。”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益州，正在面对马超进犯的烦扰，只怕是要求援呐。”
马良的话，让刘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
“那该如何是好？”
“这益州别驾张松，是何等人，你们可曾知晓？我只知道他是榜上四十八。”
“如今已经升到了四十五，不知道他这段时日，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举，得以由此提升。”
诸葛亮扇了扇羽扇，摇头，望天。
感叹道：“此人，我也不知，从未见过，也未曾来往过。”
“但其名声，却也不是很大，许臻居然还愿意接纳，并且邀请入青州，其用心已经非常明显了，现在就看，张松最终会做什么选择。”
诸葛亮的话，让刘备顿时失去了一些念想，其实他本身也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许臻做事一向是非常有自己的目的性。
只是，刘备一直觉得还有一现希望罢了。
现在，好似希望也破灭了，他的荆州比之青州，其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刘备只是皇叔，许臻却是天子亲自敕封的公侯，那身份地位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过，会不会许臻并不愿意接纳张松，若是他将张松赶走21，我再在此地迎接，说不定会有所转机，”刘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渴望，双眸泛光的看着诸葛亮和简雍。
仿佛是为了能够得到些许肯定的话，足以令自己自信，得到肯定。
但是诸葛亮和简雍都是默不作声，继而过了许久才挤出一丝笑意来，勉强的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或许会如此，我们在此地等候，他迟早会路过襄阳，到时候再与之相谈，也许，还有转机。”
“是，或许还有转机，主公且等等便是。”
刘备眼睛瞪得很大，点点头连连称是，他打算在这里再等等。
此行馆，建立数月，倒是也无妨，不过是耗费一点精力与钱财罢了，但是可以换得进入荆州之地的机会，倒是也不错。
……
此时，在青州之外的温汤之内，庞统和张松喝了一顿酒，而且浸泡半个时辰有余，两人的脸色都颇为红润，而且心中极为舒适。
“好久未曾有过这等舒适之感了，每日忙于政务，几乎很少有时间休息。”
庞统感叹一两句，让张松好奇起来。
“青州，忙碌何时？”
“青州要忙碌的可就多了，”庞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大喇喇的说道：“科考之事，恐怕天下皆知，现如今科考之后，任选了三百六十七名官员，个个都需要察明其品行，而且任期一年之内，要考察当地百姓的反响，也就是查其名声，一旦有百姓言说其在任期间有什么品行不端，那就要撤职查办。”
“哦？竟然如此严格？看来许公是铁了心的要革新当今的任选之法？”
对于张松来说，将益州献给许臻的难处就在独独这一件事上，不得不说，许臻所用的革新之法，几乎是让天下震动，各地的士族都是自危，而且极其反对如此行事。
若是全部革新之后，科考之法大行其道，天下同用此法，那么士族将会被打压下去，他们再也不能控制朝堂之上，如此一来，也就带来了毁灭。
所以，士族肯定不会支持，那就意味着，李严，张任他们很可能不会同意，但是于法正，自己这样的寒门，或者小家族而言，却又是一件好事，全凭本事入仕科考，那只要家风严格，让后嗣饱学，即可。
现在看来，各家都还有家学，甚至士族的家学更重，唯一阻碍的便是士族可能不会开放书籍。
想到这，张松也有兴致和庞统聊了起来，“若是，境内士族都不肯交出书籍，而霸占藏书，日后又该如何呢？”
“岂不是，依旧是士族在控制朝堂，毕竟很多经典之论，都在他们家中所藏。”
“哈哈哈！”庞统顿时大笑，顺带着还喝了一大口酒，提及这个，他就有话说了，当初他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士族把控了书籍，那么此法岂不是正中下怀？！
他们只需要将士族之中的藏书放好，奇货可居，再也不给他人观阅，也不给外族的借阅，那么自己家族就成了唯一拥有藏书的家族。
而后，天底下其余的士子将会逐渐无书可看，导致朝堂崩坏，但士族却也无所谓，只是与你对着干，又该如何。
但后来，许臻用了那拓印之术，将书籍全部拓印出几本之后，庞统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他自己的藏书，有一百多本，杨氏家中的藏书有两千多卷，而司马氏则是八百多卷，荆州的周不疑，刘琮等人，在来的时候先后带来了共三千多卷藏书，如此拓印下去，天下书籍可谓是数不胜数。
再加上，大学之内，乃是荀彧为尊，荀氏的书籍网罗天下，又收了当初蔡邕遗失的四千多卷之大半，足足九千余本不同的典论书籍。
如此之多，根本不怕士族垄断。
想到这，庞统笑道：“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青州有大学吧？”
“大学？何人所做？”
“不是书籍，”庞统白了他一眼，劳神在在的靠在石壁上，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然后道：“你来我青州，居然不曾打听过吗？青州之地，施行大学制，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可以入学。”
“主公明言，有教无类，为万世开太平，此办学之策一经实施，整个青州境内百姓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叩谢我家主公之恩德。”
“此等景观，寻常人怕是见都不得见，我当时便感叹，何等的魄力敢这般行事，不过当初乃是曹公在背后撑腰，威慑不少士族，他也有一功在其内才对。”
听到这，张松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个有教无类法？”
他们益州这么多年来，办学之策几乎没有，还是靠着士族来提任官员，几乎是延续了大汉的制度，导致现在士族与寒门分为两派。
而寒门的有志之士，若是不倚靠士族，是不可能得高位的，像他与法正，两人都曾经屈身而侍，趋炎附势，谄媚对上。
直到都为别驾之后，才逐渐的远离此谄媚之行。
“最大的官位，乃是五官中郎将，便是由科考而得，第一任科考状元，便是杨氏之子杨修，我家主公钦点的齐国五官中郎将，归属于国相郭奉孝而管，不过现在他去走商了，乘船出渤海湾，去高句丽行商，名扬海外啊。”
“啊……”
张松一下子羡慕不已，而后却是偷偷的笑了起来，凑过去轻声问道：“士元，你明着告诉我，杨氏之子，是否有真才实学？”
“那当然！”
庞统顿时眼睛一瞪，连忙拉开了一点距离，佯装愤怒道：“永年兄，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与你相交虽然不深，可是胜在你我都是早年志气难舒，所以惺惺相惜，为何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却是这般不断怀疑，如此我可真就不好多言了啊！”
“日后有什么，我便不再和你说了！”
“不不不，别生气，别生气！”
张松连忙拉住了庞统的手臂，顿时赔笑，“那杨氏的公子，名为何？”
“杨修，杨德祖，你且抬头看看，谋士天榜之上，他已经排行三十九了，这可是在你永年兄前头啊。”
“哦！”
张松顿时抬头去找，果然，在三十九上看到了杨修杨德祖的名字，一下子内心就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这办学之策，科考之举，果然可以得如此多的贤才吗？”
“那是，谋士帮，都是此次科考而得，你且观之便明白，这些人都是年轻的寒门士子，唯有那杨德祖，出自簪缨之家。”
“由此，其余的家族可是羡慕不已，首要说的便是那陈氏。”
庞统说起这件事来，忽然直接笑出声，“哈哈哈，那陈氏，才是我此生所见，最为愚昧的家族之一。”
“哦，说说看？”
张松拿了瓜果在手，一边准备吃瓜一边好奇的看着庞统。
庞统接着说道：“早年见，徐州陈圭本是跟随陶谦，后来我主许臻劝曹公仁德入徐州，是以收心。”
“但曹公感念我主公之功劳，又从中设计，将陈氏归于他麾下，于是这陈圭与其子陈登也就跟随在了我家主公的麾下，这些年也算是发展壮大，开枝散叶了。”
“可后来，因为不满行商，不肯入股，便稍稍没落了些，再等到科考的时候，他们便回了徐州去，不曾再跟随，只有陈登不肯离去，自己留在了青州为小吏，自降身份。”
“那陈氏之人随着陈圭回到徐州，顿时就傻了眼，只因今年曹公与我家主公在徐州境内的一场大仗，那许褚与典韦将军居然是把徐州扫荡劫掠一空回来的，对此曹公也没有过多追究，但终究还是把他家陈氏的财产都搬空了，现在在家里只能种田而得粮食，要么就是等着曹公救济了。”
“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书信来说思念青州繁华，又想要回来，让我请陈琳先生回了一封书信，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到这，他凑过去看张松，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这池子里水花四溅，简直是乐不可支，张松在益州可没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听，想来青州的确是有意思，这陈氏还真是倒霉。
明明科考乃是腾飞之时，他们乃是元老家族，跟随多年，许公怎么都不可能卸磨杀驴，要知道，哪怕是他再 不喜欢这陈氏中的人，也必须要做做样子给天下人看。
结果刚好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人家直接离开了，等到赏赐给了别的家族，比如杨氏这位杨德祖，却又想要回来。
完美错过了领赏的时候，前些年的苦劳却又是早已经立下了的，这简直是……绝了。
但是，笑完了之后，张松却也偷偷的看了一眼庞统，发现他眼神之内颇为有睿智之芒，看起来并非是刻意在与他做这等炫耀之事。
恐怕是，用此事，来告诫于他。
“士元呐，我此行来青州，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愿意将我心中的谋划，交给许公，是以断然不会学那陈氏，该得的赏赐，我必然要拿，该尽的苦劳，我一定会尽，你，恐怕就是在等着我说这番话吧？”
张松似笑非笑，让庞统一下子嘿嘿了几声。
“这就对了，”庞统递了一碗酒来，笑道：“既如此，我便再和你说一句话，乃是我家主公告诫我，务必不能跟你说的。”
“什么话？”
张松愣住了，表情已经消失，嗯！？
不能跟我说，难道是要暗中……在成事之后除掉我？
庞统笑道：“我家主公告诉我，若是你真的肯献计，无论计策如何，必然是不会谋划自己的，此乃是人之常情，是以我们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让你既能献益州而立功，又可以在益州全身而退不被人以判贼论处。”
“这，这……”
张松顿时傻了眼，居然，居然是这个？！
“那我，真是……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还以为许公他要……唉！！！我该罚！！！”
“呵呵呵，我且告知你，你不必多言，只是藏在内心就好。”庞统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眯起了眼。
其实心中已然升起了不可被人察觉的喜悦。
如此，便成了。
“有永年在，我家主公必取益州，如此便可真正得此大汉国运，神都在手，居于东西两端，此乃是纵横捭阖之势，妙极！”
“不错，妙极！”
张松喝了酒，内心感动不已，如此年轻有为，雄主英武，绝对不可辜负，接下来便是要与他谋算，如何将益州完好无损的接过，再让刘璋让位，却又不引起益州内部大乱。
此益州，便像是在一个珍贵的珠宝库里抓老鼠，根本不敢放手去打，也不好去打，若是大雪龙骑十余万亲至，只怕会把益州踏烂。
能完好的接过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