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庞牛的车队离去,老头儿卢正午却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
这下工地上可乱开了,王工头和李队长都不敢动,赶紧让医务室送了担架过来。
方灵更是急疯了,背着个包说要去找庞牛拼命,好不容易才被众人给拦下。
很快的,卢正午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工地的医务室,虽然他只是“被夜十三推了一把,屁股着地”,但是毕竟这把年纪了,不做一番检查根本不能让方灵安心。
方灵跑前跑后,待到医生检查完了还不放心,叨叨着要把卢正午送去医院做个全面扫描。
卢正午睁开眼,朝人群招了招,方灵赶忙俯首过去,没想到老头子却摆了摆手,指了指夜十三。
夜十三挤出人群,坐到卢正午身边:“卢老伯,有事你尽管说。”
“刚才庞牛的人没动手,那是因为这批马仔是他借来,主要是来打架的,这些人并非庞牛原本的手下!夜先生,你为我出头,怕是要惹来烦!”
夜十三一笑:“麻烦?哈哈!我的麻烦已经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不,我有义务警告你,这些家伙可能是比庞牛的帮派更可怕的组织,唉,是我老头子连累了你……夜先生,我给你一笔钱,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我可不是惹了祸就跑路的人,更何况如果我走了,卢老伯你就会成为替我受过之人,我夜十三可从来没怕过事儿!”
“好!夜先生,我卢正午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见过太多委曲求全、见风使舵的人,今天我要交你这个朋友!”
“卢老伯,你过奖了!”
“夜先生,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卢正午一把年纪,膝下无子,唯一的孩子就是方灵……她父亲死的早,母亲……哎,不说了,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呀!”
夜十三也是纳闷,卢正午怎么把家事也扯到我头上了?看这调调难不成要把这妹子……不,这小伙子托付给我的样子?别别啊,我虽然不反对,但也不想尝试这种的啊!
心里虽是这么想,可卢正午看上去好像非常虚弱的样子,夜十三话到嘴边就变了:
“卢老伯,方小姐很勇敢,刚才她一个人挡在你身前,压根就不怕这帮痞子。我相信她有能力克服一切困难……”
方灵也急了:“舅舅,您在说什么呐!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方灵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瞄着夜十三,脸居然红了。
接着旁边发出一声猫叫,伊青抱着黑猫红燐站了出来,冷冷道:“卢先生,夜十三可是大忙人,您这外甥女也二十多岁了,有手有脚的,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吧!”
红燐也朝方灵呲几声,好似充满了敌意。
病床上的卢正午吃力地摇摇头:“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家方灵是个怪脾气,从来不与外人打交道,这个社会复杂,我也是怕她碰到坏人……我看夜先生人品正直,又敢仗义出手,觉得把方灵交给你……”
话才说了一半,老头儿居然两眼一闭,打起呼来了!
医生走了过来,往外赶人:“卢总要休息了,大家都到外面去吧!方灵小姐,你也请回吧,卢总醒了自然会回去。”
方灵被刚才卢正午的几句话讲懵了,她哪里肯走:“这……舅舅话才说了一半,怎么就睡着了呢!”
“方小姐,你不知道,最近工地事儿多,卢总一直休息不好,所以每天中午都会吃安眠药午睡。这不正好赶上工地出事,他也动了肝火,压住了药力,现在人一放松,自然控制不住要睡觉了。好了,让卢总好好休息吧!”
医生边说边推,把众人轰出了医务室。
王工头和李队长把工友们都劝走,医务室的门口就剩下了夜十三、伊青和方灵。
方灵看看伊青,又瞅瞅夜十三,突然开口道:“先说好,我可不需要你们照顾,最多让夜哥哥住我家!”
夜十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谁说要住你家了?!还有,谁是你哥哥!
伊青可怒了,她盯的夜十三直发毛,开口道:“夜十三,你可真能耐,什么样的你都能吃下哈!”
伊青原话的意思是夜十三你真能勾搭,不但搞定了小萝莉香草,大小姐游龙儿,还有自己——甚至眉来眼去就俘虏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可这话听在方灵耳中却有些含沙射影,她顿时炸毛了:
“怎么?你是嫉妒我长的比你漂亮吗?”
有句老话说的好,男人一旦娘起来,那可比女人还女人,别说夜十三,就连伊青也不得不承认方灵的确很漂亮,甚至能和正值十八岁,含苞待放的游龙儿一争芳艳。
可处于吃醋状态下的伊青,却压根就没发现方灵的话中有另一层含义。
夜十三赶忙打圆场:“卢老伯这一睡起码两三个小时,咱们不见得在这儿傻站着吧!”
伊青瞪了他一眼:“吉普都报废了,咱们今天可回不了头香村!”
方灵眼睛一亮:“你们是头香村的人?我爸就是从头香村出来的。要不……要不你们先跟我回去吧,反正待会舅舅醒了后也要回家吃饭。”
伊青也没脾气了,只是朝夜十三努努嘴,那意思是“这大小姐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你带回去上床了……”
夜十三哭笑不得,但他却没办法当着面对伊青说方灵是男人。
不过伊青倒是也想去看看,毕竟方灵的爸爸是头香村人,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在里面——但凡牵涉到夜十三的利益,伊青就会变得大公无私起来,或许这是她性格中已经有一部分是职业使然吧。
只是二人绝对不会想到,堂堂地产商卢正午的外甥女,唯一的亲人,居然开的一辆三手破吉普,这可真让人大跌眼镜。
“别看我舅舅有钱,可我除了做项目实验,其他所有的开销都是我自己挣的,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富二代吧?!”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方灵颇有些自豪,或许是提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项目实验的关系,也或许是夜十三让方灵感受到了一种久违了的亲切,她整个人的精神也好起来了。
一路上,夜十三和伊青算是从方灵的口中,大致了解了她和卢正午之间的奇怪家族关系。
卢正午有个亲妹妹,名叫卢莱,从小学习优异,据说能够过目不忘,后来经过智商测试,发觉她居然有超过两百的iq,因此小小年纪就被外国大学破格录取,年纪轻轻十几岁便拿了好几个博士头衔,甚至专门创立了一门自己研究的学科。
只是好景不长,卢莱在二十多岁时自爆有性别错乱,自小到大她一直渴望成为男人。
可当时的社会、世俗甚至家人都不允许她这么做,这几十年来“男性卢莱”便一直被囚禁在女性卢莱的身体内——直到她遇见了方灵的父亲,方桦。
方桦虽然是山村出来的泥孩子,可他天生聪明,是个少见的神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个“给”(gy),更牛气的,方桦压根就无视整个世俗。
在当时那个年代,藐视传统和伦理,乃至自曝自身性取向,这都是一件堪比盗火普罗米修斯的壮举。
好似银河间擦肩而过的两颗小行星,被对方的引力场俘获,而永久旋转在一起那般,gy方桦遇见了男性卢莱。
怎么说呢,方桦热切地追求卢莱,而卢莱也因外界的强大压力,需要用一场婚姻来结束所有的纷争。
于是在卢莱四十出头那年,方灵出生了。
之后,方桦病逝,卢莱在方灵十岁那年突然失踪。
不知道这是一种诅咒还是别的什么,方灵遗传了父母的超高智商,并继承着母亲的研究,同样的,男儿身的方灵体内,却被困着一个孤独的少女。
长久以来,方灵似乎也已经认为自己的命运会如同母亲一般,可她不甘心,打心眼儿里不甘心。
自己的人生,怎么能任凭命运的摆布?难道上天把一个少女的灵魂囚禁在男人身体内,是少女的错吗?
为何一切罪责和痛苦,都要由少女来承担?
方灵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同两个陌生人说那么多,她只是渴望解脱,渴望破茧,渴望……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