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下淮西勋贵一系，可要遭殃咯！”
文官们觉得，自己在坐山观虎斗。
朝廷就那么大的范围，此消彼长。淮西勋贵强势，必然压制他们文官集体的利益。
朱元璋殴打常茂，他们乐于其见！
这次，朱元璋看来是真的怒了。
否则也不会失态到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下场殴打一名国公！
“纵奴行凶！”
“强占民田！”
“勾结官吏！”
“还敢袭击皇孙！甚至连朕都差点被袭！”
朱元璋边打边骂道：
“混账东西！”
“这还只是咱碰巧在外撞见的！”
“在咱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仗势欺人、贪赃枉法的事情发生啊！？”
“可恨！该死！”
常茂捂脸大叫道：“皇上饶命啊！”
朱元璋又狠狠踹了一脚。
“你给朕闭嘴！”
他大喊道：“来人！”
侍卫持戟走入殿中。
朱元璋指着场面，喝道：“给咱，把他押下去！”
常茂一边求饶，一边被宫廷侍卫拖走。
看着满头乱发，鼻青脸肿的常茂。
淮西勋贵那边，各个神情恐惧且担忧。
而文官一方，则老神在在，不当做一回事。
朱元璋“余怒”未消，他扫视群臣。
群臣无不低下头，不敢与朱元璋对视。
朱元璋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虽然常茂屡立战功，其父常遇春，又是开国名勋。”
“但养奴自恶，企图攻击三皇孙甚至是朕一事，决不能轻饶！”
“朕决定了。”
“朕要罢黜常茂爵位，贬为庶民！抽一百鞭！”
此话一出。
淮西勋贵等人连忙求情道：“陛下，看来常家两代忠良的份上，还请饶了郑国公这一次吧！”
而文官，则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
文武泾渭分明，便是如此！
黄子澄还站出来，禀奏道：“皇上英明！便该如此惩罚！以正天下风气！”
淮西勋贵还想为常茂辩解。
“别再说了！”
朱元璋冷冷道。
众人立即噤声，不敢多言半句。
“徐达！”朱元璋喝道。
只见徐达站出来：“微臣在！”
朱元璋说：“你说如何？”
徐达平静道：“便依陛下的意思处罚，微臣没有任何看法！”
魏国公一开口，淮西勋贵等人，错愕不已。
作为曾经勋贵的领头人物，徐达这么一表态，便直接堵上了他们的嘴。
而文官一方，则眼神更加嘲讽。
呵呵，看来是勋贵是内部狗咬狗啊……呵呵，好精彩。
但紧接着，只听朱元璋喝道：
“好！朕下旨！罢黜常茂郑国公爵位！任何人不得妄议。”
文武两派见事情定性，不管赞同反对与否，都齐声道：“唯陛下是从！”
“朕痛心啊！”
朱元璋开始借机发挥，他质问群臣：
“咱大明开国才几年啊？”
“大元才亡了几年呐？”
“这短短十几年不到，竟然已滋生出如此多蠹虫败类！败坏纲纪，欺压百姓！侵占田粮！”
“此等劣行，甚至都能被朕亲眼看见！”
“爱卿们，这是亡国之象啊！”
“大明朝廷，若再不整治，就真的要重蹈前朝覆辙了！”
文官一听，更是冷笑。
好！好好惩治兵家勋贵！
这时，他们还以为，此时与文官无关。
朱元璋再度下令道：
“咱要派锦衣卫，好好搜查一番。”
“定要还给百姓们一个干净的朝廷！”
文武百官又齐声道：“唯陛下是从！”
区别在于，文官面容轻松，而勋贵们则神情忧虑。
但过了几天……
事情就变味了。
大量的官员，被查出有贪腐、纵家人奴仆欺压百姓之劣迹。
纷纷被朱元璋严办。
人头滚滚而落。
每天都有数人被锦衣卫纠察出，锒铛入狱定罪。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文官终于惊恐了。
因为此时此刻，像极了当年的胡惟庸一案，以及刚刚才结束的空印一案！
朝堂血腥风暴再度袭来！
可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有反抗的理由。
朱元璋连郑国公，都能罢黜。
凭什么不能惩处文官呢?
当日，你们可是齐声赞同陛下罢黜郑国公。
怎么轮到你们自己头上，就要搞特殊了？
他们无法反驳。
于是，情况立即处极端的被动状态下。
事态还在继续扩大。
朱元璋每天，都在朝会上发火。
“今天又是一堆查腐案子！”
“朕就不明白了！”
“历代帝王，在惩处贪官污吏一事上，没有比朕更严厉的！”
“可到底怎么回事？”
“贪官，怎么就越杀越多了？”
“这朝堂上，到底藏了多少污秽！”
“朕简直是触目惊心！”
“还要继续查下去！严查！”
短短几天，事情便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余地了。
趁着百官不敢冒出头的时间。
朱元璋开始屡屡赏赐朱允熥，当众表扬他的功绩。
力推朱允熥上位的心思，路人皆知。
而文官都支持朱允炆，因为朱允炆母亲乃是吕本之女。
吕本生前乃是文官领袖，家族在元朝，便是显贵一族，影响力极大。
朱允炆天生就有文官一派支持。
朱允熥、朱允炆立嗣一事。
本质上，也是文官、勋贵两派的抗衡！
所以，文官都反对此事，对朱允熥极为抗拒。
然而没人敢明面上反抗。
因为此刻席卷朝野的搜查贪腐一事，令他们自顾不暇。
又岂敢在这种当头，触朱元璋霉头？
不怕死么？
吕氏每日打听，越发惊恐起来。
她的儿子，真的要式微了！
……
朝堂上龙蛇起陆。
宫廷倒依然祥和。
最近朱标经常来看望朱允熥。
父子关系远胜从前。
朱标固然有亲近朱允熥，弥补此前遗憾的意思。
也有被吕氏折腾怕了、跑到儿子这里避难的缘故……
最近因为朱允熥大受宠爱的缘故。
吕氏魔怔了，
闹得朱标，都不敢回家去见她了，
只好在皇宫，尽可能多地逗留。
“唉，父皇行事还是太过酷烈了，杀人过甚。”
朱标和朱允熥边下棋边聊天，谈及朝堂一事，朱标难免叹息。
在皇宫逗留多了。
朱标就容易和父皇发生矛盾。
因为惩处贪官一事，朱标刚刚和朱元璋争执完一回。
朱标认为父皇下手过重。
朱元璋责备太子妇人之仁。
最终，父子俩不欢而散。
吵不过老爹，朱标就来找儿子倒苦水。
“为父也搞不明白，为何贪官就是除不干净呢？”
“这天下间的贪官，何以如此之多？”
朱标自言自语。
他没指望小小年纪的儿子，能指点他什么。
他只是发点牢骚罢了。
结果，默不作声的朱允熥，却忽然道：
“杀不完贪官，这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
“整个大明，所有官员，都贪！”
“无一例外！”
此话一出。
朱标手一颤，棋子落地。
他惊异不定，不知儿子何出此言？
大明百官皆贪？！
这未免也太惊悚了吧！
朱标不敢相信。
只听朱允熥又道：“如果老爹不信，你随便从百官名册中，任意圈出一人，让锦衣卫去查。”
“锦衣卫必能找到那人贪污的证据！决无例外。”
“老爹你可以试试。”
朱标更惊：“怎么可能！”
朱允熥抬起头：“怎么不可能？”
“还有，你被皇爷爷骗了。”
朱标一愣：“父皇骗我？骗了什么？”
“他何止是骗了你，他连全天下人都骗了。”
看着老爹越发惊异的脸色。
朱允熥顿了顿，说道：“其实……”
“为何朝廷的贪官杀不完？皇爷爷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他只是在装糊涂罢了。”
“其实，皇爷爷心里比谁都清楚——为何这天下贪官如此之多！”
“因为……”
朱允熥，说出了一句，让朱标毛骨悚然、血髓皆冷的话来。
“这‘大明百官皆贪’的局面，
——便是皇爷爷本人，一手酝成的。”
“他自己也心里明白。”
朱标一阵头皮发麻，他惊恐间霍然站起：
“胡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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