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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二章 天纵英才
    此时,又到了一日的黄昏时。

    艳客楼的楼台上,大妖晏华和冬青,一东一南,隔着一张方桌,对而自饮。北冥走到桌边,也不和两妖打招呼,拉着景之一北一西坐了下来。

    方桌上的酒,正是水月楼新酿的望月。

    北冥笑眯眯地问晏华:借酒浇愁?

    晏华眼皮不抬,只念了一句:滚。

    ……看来不是愁,而是恨。老妖怪叫一道貌岸然的仙君拐走了,你心里不痛快?

    好好一只杯子,瞬间就叫晏华捏碎了。

    晏华这厮,对别人冷淡地不行,但对妖王江离却是舔得不行,两相比较,若有人说晏华身体里还藏着另一只妖,她都能信。

    瞟了一眼碎成渣渣的酒盏,北冥丝毫不觉惧怕,她甚至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加油添醋地补了一句:我以为,若非要选,还是选那道貌岸然的仙君吧。

    你——晏华震怒,似鸡爪子的手陡然间伸出,爪子将要掐上北冥脖颈的时候,叫美人儿拦住了。

    凡人?

    北冥自得地点点头:不比老妖怪差吧?

    呵。晏华收回手,满脸不屑,我王之容姿,天下无双,他,还差得远呢。

    远?

    哪里远了?

    北冥侧首,细观美人儿,她越看越觉得对方好看,比什么江离好看一百倍。沉浸在景之美貌里的北冥,不由地起身,在景之的脸上,重重吧唧了一下。

    占到便宜的北冥,洋洋自得地说:白斩鸡,不管是妖艳的美人,还是清冷的美人,只有看得着摸得着的美人,才是最好的美人。

    晏华被这意味分明的话,刺得脸色一黑,只见他看着景之,似笑非笑地问:所以你就挑了一个替身?

    哈?

    一股子杀意,自景之脸上升腾,晏华大笑着起身,愉悦地拂袖而去:本座可不似你,只管美丑,不论真心。

    喵的,待她空了,一定要斩下晏华的一双鸡爪子,卤来吃!

    就在两人一妖似假非真的插科打诨中,大妖冬青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空杯盏,他稍稍抬头,问北冥:小妖,你特意支开晏华,可是有话问本座?

    对。

    你想问什么?

    增城。

    冬青垂首,提起酒壶,又为自己倒满一杯酒,酒将满杯时,他说:增城的事,你不是借由乾坤镜,看得一清二楚吗?

    北冥缓缓地勾起嘴角:乾坤镜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你是个什么样的大妖,我很清楚。

    见一个孩子落水了,你便飞下云去搭救?被人冤枉了,你只笑笑就转身?人朝你挥刀,你半点不生怒,直到被人砍得一身是血,才不得不反击?

    说着,北冥略顿,伸手按住冬青手掌里的酒盏:美人皮,你什么时候做了一只大慈大悲的圣妖?

    冬青松开手,后背闲适地靠在椅子,他带着笑意回答北冥:仙君为爱替本座遮掩,本座为何要拒绝?

    果然。

    小妖,不成想,你竟这般了解本座!说着,冬青侧首,将目光落在景之,可惜,本座不及你身侧的小美人,承不得你的痴爱。

    哈?

    不过,你的眼光委实不及我王,我王选中的仙君,虽来自昆仑,却能为爱而放下神仙的条条框框。

    你选的人修,尚未成仙,却已经沾上神仙那讨人厌的自以为是,只怕你爱他爱得要死,他却死也看不上你。

    ……

    说罢,冬青起了身。..

    她爱景之爱得要死?她不过是见色起意,何来的以心相许?

    美人皮,你给老娘站住。

    冬青头不转,只问:作甚?难不成你还真想享那齐人之福?

    景之面前的酒盏,被他震碎了。

    北冥瞬间觉得头痛欲裂,她才刚刚因为云清哄完美人儿,这会儿又要因为两只大妖再接着哄吗?

    增城的三十二凡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座杀的。

    为什么杀他们?

    冬青骤然转身,面上杀意横斜:小妖,我王不许本座杀人,那是因为我王太强,本座无可奈何。但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来质问本座为什么杀人?

    面对嗜杀的冬青,北冥半点不惧,她缓缓起身,向前两步:美人皮,我敢和江离没大没小,你以为是江离生了一颗慈悲心吗?

    说罢,一道引雷符在北冥指尖若隐若现:今日,我忽然有感,悟出一道引雷符,然此符效力有多强,我不确定。既你这般强势,不如来替我试一试?

    天空,雷声轰鸣。

    冬青半抬头,眼神扫过闪电穿梭的云层,终是收起杀意,答:本座路过增城,见河水清澈,便在河边洗了一把脸。

    那个孩子看见本座的脸,大喊妖怪要杀人。你既知道本座脾性,想来不用本座多说,你就能猜中后面的事。

    冬青天残,虽本事了得,但因为本体为夜叉,哪怕化身为人,依旧生得青面獠牙,比之魔鬼,更可怖。

    而妖族多美人,诸如冬青这样的强者,便是他再强,也不招人待见。

    为了让自己变得好看,冬青喜杀人,且最喜杀面容清俊的美人。强悍又嗜杀的冬青,若遇到叫他不快的事,是绝不可能收敛心性的。

    云清乾坤镜内展露的一切,皆是虚妄。

    小妖,你问完了?

    嗯,问完了。

    冬青拂袖,转身而走,他刚刚迈开步子,景之便提着长剑,杀了上去:大妖冬青,你残杀增城三十二无辜,罪该万死!

    不自量力!冬青反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接住了景之的长剑,人修,本座看在小妖的面上,不欲和你为难。

    可若你自己非要找死,那本座也不必客气。恰好你生得很不错,不如叫本座剥了皮贴在脸上,再和小妖逍遥快活!

    愤怒的景之,猝然失去理智。

    眼见于此,北冥心急如焚,欲丢出引雷符。

    景之修为不差,以他的年纪来论,当是同辈中的翘楚,然,他到底年轻,还不足以对上大妖冬青之流。

    加之他才被云清打成重伤,若冬青动了真怒,景之或许会死。

    然,她的引雷符,究竟会引来一道什么样的雷,她全然不知道,若万一引来的雷,是一道诸如渡劫时的天雷,那金陵城都危矣。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被冬青钳制住的景之不退反进,他的长剑被冬青抓住,他就干脆弃了长剑,赤手空拳地杀了上去。

    眼见景之不要命地和冬青缠斗,她哪里还敢犹豫?

    但,她将出手时,一只手横空出世,拦在了北冥身前,岑夫子一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景之,一边对北冥言:小妖,莫要小看兮辰。

    小看?

    她从来不敢小看景之,只大妖冬青之强,昆仑山的仙人,怕也不是各个都能敌。

    小妖,天下从不少天才,但,天纵英才如兮辰这样的,却是凤毛麟角,一千年未必能出一个。

    仿佛是在验证岑夫子的话一般,伤重的景之杀向冬青后,不仅不显败意,反而越杀

    越猛。

    兮辰是天生的修者,他存在于世的唯一价值,就是修成功德圆满,进而飞升昆仑。然,也因为他的道心太过坚定,故而染不上俗世的爱恨情仇。

    此番,他离开玄址,走进人间,然后遇上了你。因为你,他才终于体尝到了道心的起伏,才知道欢喜和爱恨。

    说着,岑夫子转身,睿智的目光对上北冥:小妖,兮辰会为你喜,为你悲,却不会为你长久地停留,你若不想以后痛楚,便看好自己的心。

    哈?她是长了一张情深似海,矢志不渝的脸吗?

    再说,她是神,本就住在不周山上,若景之真有本事飞升,那也不过是飞去她的底盘,她又哪里会体尝到痛楚?

    北冥懒得搭理岑夫子的好心规劝,她的目光只专注地落在厮杀在一处的景之和冬青。

    景之是比她预料中的更强大,然,也一如她预料中,他的强大还不足以叫他对上冬青,而不必退。

    只片刻的时间,冬青已在景之身上留下数道伤口,血色将他黄色的衣裳,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

    即便他成了一个血人,景之也没有停下。

    他的无所畏惧,终于逼得冬青生出了胜负心。

    散漫褪去,杀招尽显。

    北冥的心,因为冬青的绝杀之招而陡然间蹿到了喉咙口,她不由地张口急呼:景之,小——

    心字还在她的唇齿间,一道强烈的银光,自景之身体里迸发。

    危急时刻,景之竟然破境了!

    岑夫子激动地大喊:是大乘!

    大乘,离渡劫,只一步之遥。

    对许多人来说,这一步是一生都跨不去的鸿沟,但对眼前的美人来说,跨过去,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她不得不认同岑夫子的话,乐正兮辰是天生的修者,只要他想,两山就在他的脚下。

    激动的岑夫子忽而泪流满面,他突兀地伸手,抓住北冥的手:只五年!

    五年?

    是,兮辰从洞虚到大乘,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

    和景之搏杀的冬青,不耐地连拂三袖,他退到高处,厌烦地对北冥怒吼:小妖,看好你的情郎,莫要叫他胡乱的发癫!

    说罢,冬青掠身而去,景之还想去追,却因为耗费过度,人未飞起,便先栽了下来。

    岑夫子这才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