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与夏侯玄长谈之际,死士们相隔甚远,并没有听到许多机密之事。司马懿一死,死士们为免节外生枝牵连自身,并没有选择将此事添油加醋的禀报司马师。
毕竟已经有好几个死士因为办事不力被司马师残忍斩杀了,几人又没有按照老主人的命令成功扣住夏侯玄,恰好唯一的知情人老主人司马懿已经谢世,因此担心担责的死士们这才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了缄默不言。
正因如此,司马师这才暂时没有对夏侯玄产生敌意和忌惮。
把控染指了大魏庙堂军政大权数十年的老人司马懿终于离世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司马家将还政于曹氏。
庙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除了司马家的忠心党羽之外,剩下的也全被司马家的屠刀杀怕了,所以当傅嘏、钟毓、荀顗、卢毓等司马心腹提出加封司马师为抚军大将军,并夺情居官、不必去官离职居丧的建议后,满朝上下竟无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就这样,早已在朝中扎稳根基的卫将军司马师,被正式册封为了抚军大将军,并承袭父爵为舞阳侯,兼任录尚书事的大权,继续总领起了朝政。
“伊尹既卒,伊陟嗣事”,一些司马家的党羽这样拍着新主公的马屁,以示司马师继承司马懿辅政大臣地位的合法性。
不久之后的新春正月,司马师再次被正式迁为了一品大将军,位居三公之上,并加封侍中执掌侍中寺,加赐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大权,录尚书事执掌尚书台如故。
此时的司马师,俨然已经成为了大魏第一人,朝堂之上一呼便有百人应,长剑所指便有千军万马俯首听命,皇帝曹芳再一次成为了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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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舞阳侯府。
家主司马师正端坐于幕府座中闭目养神,听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幕僚说着什么。
那幕僚正是逐渐成长为司马师心腹的中书侍郎钟会,钟士季。
“大将军,如今朝中之势,有诸葛诞、毌丘俭、王昶、陈泰、胡遵诸人都督四方;王基、州泰、邓艾、石苞等典州牧郡;更有卢毓、李丰等名士选举人才,傅嘏、虞松等才士参与谋划;夏侯玄、王肃、陈本、孟康、赵酆、张缉等贤才参预朝议,真可谓四海倾注,朝野肃然啊!这都是大将军知人善任之功啊!”
这时,钟会见司马师脸上的神色极其愉悦,于是再上前一步,对司马师进言道:
“启禀大将军,当初,故大将军曹爽力行改制,虽未大成,但地方亦已颇有成效,各种政策对我等世族颇为不利,大将军,如今您身居首辅,何不去彻底除去这些地方改制的余孽残政?”
这时,司马师缓缓睁开眼睛,赞许的望着钟会,一字一句的说道:
“士季所言极是,‘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诗人之美也。我朝自武皇帝、文皇帝、明皇帝这三祖以来的祖宗典制,我等自然应当遵奉,曹爽、何晏等人妄有改革,搅得天下不宁、士族人心离散,这确实得改改了,士季,你去兰台代我下令:前有曹爽所毁弃之祖宗旧制,今悉数复归之!”
司马师的意思很明确,钟会不敢耽搁,笑着一揖到地:
“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士季,等等!”
就在钟会即将退出屋外时,司马师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听说,东吴孙权新近去世,东吴的中书令孙弘又和托孤大臣太傅诸葛恪不和,被诸葛恪所杀,东吴人心不稳,此时如若举兵伐吴,可有胜算?!”
钟会听了司马师的这个问题后,心中一惊,政治嗅觉敏感的他瞬间就明白了司马师的意图。此时此刻司马师刚刚继承父亲手中的权柄,内外人心不一定服气,所以此时如若趁机立一场大功劳,那即便是像当年武皇帝曹操一样称公称王,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反过来想,如若像当年曹爽南征一样,司马师刚刚担任大将军便折戟边境,这恐怕也会让本来就不稳定的朝野人心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钟会思虑了片刻,他明白此刻司马师志在必得,如若自己横加劝阻,肯定会扫了大将军的兴,搞不好会让自己遭祸,如若不过脑子的一味赞成,一旦用兵失利,自己也难逃其咎,肯定会成为替罪羊。
钟会不敢贸然表露意见,于是想了个巧妙的主意:
“大将军,此事事关重大,来日朝会,大将军不妨询问一下朝中重臣的意见,此外,还可以写信分别询问一下镇守东南的两征两镇将军的意见,届时博采众长,岂不是更能议出一个万全之策?”
钟会口中所说的两征两镇,正是曹魏如今在东南前线分别安排的驻守荆州的征南大将军王昶、驻守豫州的镇南将军毌丘俭、驻守扬州的镇东将军诸葛诞、驻守徐州的征东大将军胡遵这四员大将。
司马师听了这话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士季此言甚是有理,我这便亲自写信,询问一下东南各大将领的意见。”
钟会见司马师采纳了自己的意见,这才再次行礼,退出了房门。
不久,数年前曹爽、夏侯玄等人大力推行的诸项改制悉数又回归到了原来的状态,原来下放各县历练、直接统辖百姓的隽才们,也再次成为了高高在上的郡官,大小中正官手中被剥除的选举大权也再次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世家大族终于再一次彻底把控了朝堂与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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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乾殿内。
弱冠之年的帝王望着窗外的那一抹夕阳,禁不住黯然神伤。
“陛下,张国舅、李中书已到殿外候旨。”
曹芳听了这话后,眼中掠过了一抹喜色,但这抹喜色转瞬即逝,担心被殿内司马党羽看穿心思的曹芳立即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他调整好情绪后,这才沉声道:
“宣!”
“唯!”
内侍闻令,立即便出殿传唤去了。
“臣光禄大夫张缉、中书令李丰,叩见陛下!”
不多时,李丰、张缉二人进了大殿,两人恭恭敬敬的跪伏于地,等候起了天子的吩咐。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曹芳急忙上前扶起了眼前与太常夏侯玄齐名的李丰李安国,以及自己岳丈张缉。
见自己想见的两人已经到齐,曹芳使了个眼色,摈退了左右宫人,确认左右再也没有旁人后,这才在两人面前释放起了情绪,心中悲凉的他瞬间便潸然泪下了起来。
“想当年朕之先祖、先父,何等英雄壮烈,不曾想朕今日却成了他人砧上待宰的鱼肉……”
“陛下……”
李丰与张缉二人听了曹芳这话,一时也不禁有些难过。二人见天子哭泣,心中一瞬间更是悲愤不已,二人再次跪伏于地表态道:
“臣等愿为陛下、为曹氏赴汤蹈火,九死未悔!”
号称‘玉山’的李丰由于名声远扬,如今颇受司马师的看重与信任。
前不久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一职空缺,司马师毫不犹豫的便任用了李丰,拉拢李丰的心思自然不言而喻。但他因儿子李韬驸马的身份,仍然一心向着天子。
而光禄大夫张缉,原本是地方郡守,由于天子岳丈的身份,被司马师猜疑,因此被免去了郡守之职,如今闲居在家不予实权,张缉自然早就对司马师痛恨非常。
曹芳听了二人的誓言,心中不禁一暖,他再次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大殿四周的环境,这才皱眉说道:
“但如今司马势大,我等如何才能除去此国贼呢?!”
“启禀陛下。”
李丰目光炯炯,眼中充满了希望:
“臣之弟李翼,现任职兖州刺史,手握重兵,臣此时又深得司马师看重,执掌着朝中中书省重权,咱们大可先与之虚与委蛇,徐徐图之!”
自从原兖州刺史、王凌外甥令狐愚病死后,酒泉人士黄华便接任了兖州,由于告密之功,黄华得以进爵乡侯,获封了后将军,但他没能享的了一年的福,便也因病去世、溘然长逝了。
李丰受司马师的看重,弟弟李翼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兖州的刺史。
“不错。”
国舅张缉也说道:
“太常夏侯泰初,名满天下,心怀魏氏,我等如若能够与其联手,只要遇一合适之机,何愁陛下大事不成?”
曹芳听了二人这些振奋人心的话后,心中的希望就如同遇到烈火的干柴,瞬间便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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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两征两镇四位大将分别给司马师回了信,司马师了解了边境各将的意见后,以天子的名义举行了一场大朝会,想要专门商议一下伐吴的事宜。
早朝之上,太极殿内,群臣山呼朝拜之后,宛若木雕泥塑一般的曹芳依旧和往日的每一个朝会一样,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候着大将军司马师发话。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司马师便开口了:
“诸位想必已经看过了这两日的邸报,东吴孙权新丧,吴辅政大臣诸葛恪杀害中书令孙弘,且还明目张胆、劳民伤财的修筑起了孙权早已废弃不修的东兴大堤,企图抬高巢湖和濡须水的水位,想要率水师北犯我扬州寿春的意图已十分明显,如若我大魏坐视不理,只怕有损国威,因此我想要先发制人,挥师伐吴,不知诸公可有什么意见?”
司马师的声音低沉阴森,宛若饿虎的咆哮,满朝文武公卿此刻没有几个人敢开口搭话。
夏侯玄一听司马师的话,便立即明白了司马师想要更进一步,企图以开疆灭国之功进封王公之爵的意图,不仅如此,东吴的动向,这几日夏侯玄也看过邸报,早有耳闻,关于伐吴一事,他并不如何赞同。这并不是因为他怕司马师战胜以后威望日增,恰恰相反,他一眼就看出此战根本难以取胜。
诸葛恪其人,乃是好友诸葛诞的族侄,他曾听诸葛诞说起过其人的事迹,知道此人名气不小。夏侯玄还仔细分析过诸葛恪辅政以来的种种手段,更加断定此人不是庸才。且东吴中书令孙弘已经被杀,诸葛恪大权独揽,此时此刻东吴朝局已经趋向暂时的稳定。诸葛恪本人善于用兵不说,东吴此时尚有大将丁奉、吕据等人,并非朝中无人,所以夏侯玄断定,此次如若贸然伐吴,大魏肯定捞不到便宜。
但夏侯玄并没有当出头鸟,他想要充分了解朝中意见之后,再决定开不开口,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与钟会同为司马师左膀右臂、号称谋划过人的五兵尚书傅嘏傅兰石出班了。
夏侯玄一看是这个老朋友老冤家,心中踏实了不少,他知道,傅嘏一向目光长远,此次伐吴之议,他肯定不会贸然支持司马师的。
“启禀大将军,在下也听说了诸葛恪修筑东兴堤坝一事,听闻诸葛恪已经修好了西接七宝山、东连濡须山,横跨濡须水的东兴大堤,他还沿着大堤两岸筑了两座城池,使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两城各有兵马驻守,诸葛恪早就回到建业,积蓄调度起了钱粮兵马,此番东吴早有防备,我军即便主动进攻,也未必就能占先发制人的便宜。且攻伐大事,大将军应该征求一下朝野众将的意见,还请大将军三思啊!”
司马师对于此次南征,早已志在必得,哪能轻易放弃,听了傅嘏的话后,司马师笑了笑,立即回答傅嘏道:
“兰石,此事我亦早有准备,已经得到了四大将军的回信,四大将军的意见各有不同,兰石不妨先看看他们的意见!”
说罢,司马师取出了怀中准备好的整理过后的帛书,傅嘏接过帛书以后,沉思了半晌,这才再次开口道:
“启禀大将军,诸将谋划,各有不同,有的想要直接泛舟渡江,横行江表,与吴决战江南;有的想要四道并进,攻其重镇城垒;有的想要在前线举大军屯田,观敌军动向伺机而动。以嘏看来,此皆取贼之常计也,未必就能制的了吴人!”
司马师闻言,皱眉反问道:
“兰石说,王文舒、毌丘俭、胡遵三将的计策都是常计,那你可有什么奇谋妙计?”
傅嘏将长须一捋,挥袖说道:
“吴贼为寇边境,算来已有六十年之久,多年以来,其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如今虽丧其元首,但其国上下忧危,有哀兵必胜之势,假使诸葛恪早做准备,陈列战船于津要险关,戒严各路城池以据险而守,则众将所谋横行江表之计,必定难以奏效!”
此言一出,朝中有不少人点起了头,窃窃私语了起来,傅嘏不顾司马师紧皱的眉头,继续谏言道:
“今我大魏东南各处边壤之守,与吴贼相距甚远,且自多年前东南校事刺探敌情之后,吴贼一向注重军务消息的保密,我大魏间谍无功,耳目无闻。大军无耳目,敌情就难以详备,我军如若在此时举大众以临巨险,企图侥幸建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保全三军之长策也!
以嘏之见,众将之谋,唯有镇南将军毌丘仲恭进三军而大举屯田之策最为稳妥。
陛下和大将军可诏诸葛镇东留守扬州,命王征南、胡征东等择地居险、与毌丘仲恭三方同时举兵,屯田于吴地,夺其肥壤,此一利也;
我军只抄掠其境内粮草人口,不主动犯其疆土,可免攻坚犯难之危,此二利也;
趁机招怀降人,离散东吴其心,此三利也;
趁机遍设罗网,使其间谍寸步难行,此四利也;
吴贼如不敢贸然来攻,必退而守城、严阵以待,其防谍罗网也难以为继,我军校事间谍可趁机刺探各方,此五利也;
我军坐食屯田积谷,中原不必浪费远输粮草之功,此六利也;
如敌国又有变故,我军可火速进军,趁机以讨伐之,此七利也;
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如我军不抢先施行,则吴贼必定抢先为之,如大将军早做决断,则此七利必归于我大魏,大将军不可不察啊!”
夏侯玄听了傅嘏的谋划,心中对这位早已决裂的老朋友又生出了一丝赞许之心。
但司马师此刻一心一意想要在疆场建立功业,树立威望,早进大位,利欲熏心之下竟然连自己智囊傅嘏的谏言都听不进去了。他笑着取出了怀中的最后一封帛书,给朝中文武展示了起来:
“我的意见,和兰石不同。我认为镇东将军诸葛诞声东击西的谋划,最为出彩!”
众人览目望去,纷纷细看起了诸葛诞的计划:
‘使王文舒逼江陵,毌丘仲恭向武昌,以羁留东吴援军于上流;然后简选精兵锐士、虎卒猛将,以雷霆之势攻其东兴大堤两城,待其上游援兵赶来,我军早已大获全胜、直捣吴都建业矣!”
满朝文武不知是真的认为诸葛诞的谋划神妙非常,还是说惧怕司马大将军志在必得的威势,此刻纷纷点头,赞同起了伐吴一事。
夏侯玄见连傅嘏都劝不动司马师,因此再没有开口说什么。
不久之后的隆冬十二月,企图发兵一举破吴,建立不世之勋的大将军司马师以其弟安东将军司马昭为持节大都督,以征南大将军王昶率荆州兵马进逼江陵,镇南将军毌丘俭率豫州兵马进逼武昌,以作疑兵钳制东吴援军,主帅司马昭则统领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率扬州、徐州步骑七万,攻打东兴,欲毁坏东吴大堤,顺着濡须水直下江东,进攻东吴都城建业!
魏军一切的计划看似都是按照诸葛诞所献的计策进行的,可实际上司马师对诸葛诞的计划做了一处十分明显的调整。
诸葛诞的原意是让大江上游的王昶、毌丘俭伪装成声势浩大的主力军,尽量钳制东吴的主力援军,然后再精选少量精锐悄悄突袭东兴堤,以达成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司马师却明晃晃的让司马昭、胡遵、诸葛诞几人率领七万魏军主力大张旗鼓的进攻起了东路,这无疑破坏了诸葛诞原本谋划的效果。
魏军共计三路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东吴沿江上下各处重镇进发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东吴朝中。
自小便有神童之称、时年五十一岁的首辅大臣太傅诸葛恪得了这条消息后,立即便筹备起了钱粮兵马,打算火速援助东兴大堤。
诸葛恪集结大军的速度异常迅速,几乎只用了一日,便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吴都建邺城之西三百余里的濡须渡口处,一名身乘骏马,腰悬宝剑,身披青色绒绳襦铠、头戴多瓣铁札盔,须眉疏朗、身材高大而微胖的大将正在激励着麾下数万整装待发、斗志昂扬的士卒。
那大将神态严毅,眼神中精光流转,看起来甚有威严,从他麾下数员大将、几百将官恭敬的反应便可以看出,这是个不好惹的上位者。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西蜀故丞相诸葛亮的侄子、大魏扬州刺史诸葛诞的族侄,东吴首席托孤大臣——太傅诸葛恪。
诸葛恪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虽然成名已久,但和魏国大将军司马师一样刚刚辅政时间不久,急需一场大胜来提升威望。
本来他计划开春后再徐图北伐,可没想到司马师却耐不住性子,选择了在隆冬之际先手开战。
“将士们,东兴堤东西两关仅有留略将军和全端将军率领的两千士卒,此时魏国的七万主力大军想必马上就要进犯东兴堤了,留守两关的将士,全都是我东吴的好儿郎,各位的好兄弟,此刻他们正打算拼死捍卫我大魏国门,我们能不能坐视不理?!”
“不能,不能!!”
东吴全军上下此刻成功的被诸葛恪调动起了情绪,此刻他们眼含热泪,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刀矛戈戟,用最洪亮的声音回应着他们主帅的问题。
诸葛恪‘噌’的一声便拔出了先帝孙权临终之时交付给自己的‘白虹’宝剑,大声的怒吼道:
“斩杀曹逆,保我江东!”
诸葛恪麾下的右将军吕据,前将军唐咨,镇南将军朱异,冠军将军丁奉,屯骑校尉留赞五员大将此刻也战意昂扬,抽出刀剑,率领麾下将士一齐跟着主帅诸葛恪宣誓道:
“斩杀曹逆,保我江东!保我江东!”
右将军吕据和镇南将军朱异两人一向功劳卓著,是东吴身经百战的宿将,此番立志要在战场上建立一番不世功勋。
前将军唐咨本是曹魏利城郡守将,多年前割据利城反叛大魏,被魏文帝曹丕假借伐吴顺手剿灭后,飘洋过海逃到了东吴,此番他也急于立功来证明自己。
而屯骑校尉留赞的儿子留略此刻正驻守在东兴堤上,身处险地,救子心切的他自然也急于北上建功。
至于老将丁奉,这多年来虽然作战勇猛,屡建功勋,但一向不善结交权贵的他直到年过花甲还只是个杂号将军,连一个列侯爵位也没有挣到,因此这次北上反击魏军,他其实才是斗志最高的那个人。
此刻上到主帅太傅诸葛恪,五员主将,下到四万大军,人人都心存斗志,战意昂扬,此刻众人顶着东风,来到濡须水的入江口,登上了东吴高如山岳的黄龙战舰,意气风发的朝着东兴大堤逆流进发了起来!
战舰之上,想要借机讨好诸葛恪的唐咨开口恭维道:
“曹逆听闻太傅亲自前来,必定吓破了胆,连夜闻风遁走!”
诸葛恪虽然也是多智之士,但一向自视甚高、心气骄傲,此时听了唐咨的马屁,心中自然十分受用,朱异、吕据、留赞三人察言观色后,也立即跟着唐咨一齐附和了起来。
胡须灰白的老将丁奉一向不喜阿谀奉承,此时听了几人幼稚可笑的恭维之语后,摇了摇头,开口反驳道:
“诸位此言差矣,曹逆此番悉举许、洛十数万大军大举而来,必定早已商议好了久战之策,怎么可能无功而返,虚走一遭?依我看来,咱们本就是敢战之师,到了东兴大堤后,血战一场便是,又何必希冀魏军不战遁走?”
丁奉虽然骨鲠不善拍马,但方才一番话语甚是雄壮,所以诸葛恪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甚是赞许:
“丁老将军所言甚是,此次咱们必定能够大破魏军,好好杀杀他们的气焰!传令,命桨手全力划船,咱们务必早日赶到东兴,救援留略、全端两位将军和两关之上的两千将士!”
就在诸葛恪沿着濡须水奋力北上的时候,司马昭、胡遵、诸葛诞麾下的七万大魏中原精兵已经赶到了东兴堤!
司马昭将主帅行辕远远扎在了东兴以北百里的小平地之上,胡遵和诸葛诞二人则亲率着麾下大军一同浩浩荡荡的杀到了东兴大堤的堤坡北面。
看着眼前高陡如山的堤坡,一脸大胡子、身躯雄壮、身披铁甲,宛若一头铁熊的征东将军胡遵不禁感慨道:
“这个诸葛恪还真是人才,不到数月就将孙权废置多年的东兴堤修的如此结实陡峭!”
自从亲眼看着爱女被连坐斩杀以后,诸葛诞衰老的速度简直肉眼可见,两鬓如霜的斑白、额上新生的横纹、宛若寒潭的眼眸、颔下如铁的短髯,使得他极像一只心有丘壑的白额猛虎。他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堤坝,不禁点头道:
“胡将军所言不虚,你看,大堤左右的东西两关,都是依着山水之险修建的,那两座城关之下的空地狭小崎岖,我们的七万大军,待会恐怕还不一定能施展的开!”
胡遵瞪着宛若熊虎一样的圆眼,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地势后,点了点头:
“可不是咋地,你看,咱们要爬上堤坝攻打两关,还得修建浮桥横渡前面的徐塘湖,大船过不去,看来还得尽数停靠在塘北,真他娘的麻烦!”
诸葛诞见状,也不禁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座东兴大堤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还有依山而建的险关拦路,看来今日的攻坚战,自己和胡遵不得不啃一啃这块硬骨头了!
“事不宜迟,胡将军,咱们这就抓紧时间停靠大船,搭建浮桥吧!我看那两关守军最多不超过三千人,如若咱们能趁着诸葛恪的援军赶到之前,先行抢占东西关城,那优势就是咱们的了!”
胡遵恶狠狠的盯着左手东边东关之上的‘全’字将旗,啐了口唾沫,紧接着骂道:
“公休说的有理,他娘的,咱们这就赶快修桥吧,看那东关之上的‘全’字旗号,守将想必就是那全琮全子璜的侄子全端了,那天杀的全琮曾杀过我麾下不少的兄弟,待会修好了浮桥,全端和他的东关就留给我,不知公休意下如何?!”
诸葛诞闻言,点了点头道:
“胡将军,就这么定了,待会你打全端的东关,右边留略的西关就留给我,咱们哥俩好好比比,看谁先破了他的关城!”
胡遵被诸葛诞激发了斗志,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今日咱们哥俩便好好的比比,咱们不妨定个彩头,输的人要献出十匹千里马,公休意下如何啊!?”
“好,没问题!!”
诸葛诞和胡遵两人此刻兴致勃勃,斗志昂扬,说干就干,两人立即便将战舰停靠在了徐塘之内,并从战舰内取出了事先预备好的木材、绳索,火速搭建起了浮桥。
全军斗志昂扬,不到两个时辰便修好了渡水浮桥,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的两人待传令兵带来了主帅司马昭同意进攻的将令后,立即便挥动令旗命麾下各自的三万军士上了浮桥。
至于剩下的一万军士,则被两人留在了徐塘北岸看护浮桥,以备不时之需。
渡过徐塘后,胡遵、诸葛诞分别率三万部众在东西两关之下的坝原上扎好了营垒。
此时天色尚早,两人命士卒稍作休整之后,各自激励了一番士卒,迫不及待的便麾军分别攻向了东西两关。
分别驻守在东西关城之上的全端、留略二人,此时心中都紧张到了极点。
全端的叔父钱唐侯全琮全子璜,乃是东吴名将、先帝女婿,家学渊源的全端自幼也算通晓兵法。
留略的父亲留赞也是东吴佳将,执掌着都城建业的禁军,留略也算是东吴的后起之秀。
但此时两人麾下各自只留有一千守军,面对远处城下乌泱泱宛若潮水一般涌来的魏军,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根本不可能。
但好在两座关城都修建在陡峭的山崖之间,依山傍水,城下的狭窄空间只能容得下千余魏军,如此一来,魏军的人数优势便半点也发挥不出来了。
待到胡遵和诸葛诞两人的前锋冲到关城之下后,全端和留略二人这才稳住了心神,全神贯注的指挥起了城中守军。
只见东西两关之上的吴军纷纷将提前预备好的滚木雷石狠狠的朝着城下如蚂蚁一般不断往上攀附的魏军头上砸了下去!
在吴军的严密防守之下,魏军前锋的攻城先登士一时之间竟难以爬上城楼,但志在必得的胡遵和诸葛诞二人此刻并没有因此气馁,他们麾下各自有足足三万的精锐之师,就算是耗,他们也要硬生生的把全端和留略二人耗死!
城楼之上,全端、留略二人望着左右不断被魏军攻城弩箭射倒的士卒和城外密密麻麻乌泱泱宛若大潮一般源源不断的涌来的魏军,心中紧张焦急到了极点。
两人此刻心中同时都在期盼着诸葛恪援军主力的到来。
他们十分清楚,倘若明日天黑之前,诸葛恪的援军还不到来,关城被势在必得的魏军硬生生砸破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