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龙狂舞」.其二

    六年前。

    帝利斯眉头紧皱，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基因信息参数，又扭头看看一旁暖箱中的新生儿。不同于自然出生的人类新生儿，出生不久时皮肤仍然皱缩发红、五官紧压、没有头发，这个孩子已经显出精致的容貌，柔顺的银色短发直到后颈，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她正在熟睡。

    “怎么会这样……”帝利斯不忍继续看下去，弯下腰，头深深埋进双臂，狠狠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这样……”

    接触到主世界的科技后，终界文明蓬勃发展，根据发展方向的不同，逐渐分为三大家族——专精生物科技、拥有末影龙基因的卓卡瑞斯；专精基础建设、拥有潜影贝基因的霍恩；专精军事武器、拥有末影人基因的安德。

    帝利斯?卓卡瑞斯，正是由于掌握着最尖赌生物科技秘密，而成为了卓卡瑞斯的族长。乍为君主，帝利斯还不适应，仍然只习惯于在实验室消磨时间。

    这个女孩，名为艾斯?卓卡瑞斯，是帝利斯苦心研究数月的最高成果。融合自己的基因、拥有龙血的基因最优融合物种，傲立于世界生物进化树顶赌卓卡瑞斯家族接班人。帝利斯本只打算将她培养成家族下一任族长，但在对她倾注心血的过程中，帝利斯却感到逐渐有某种无法割舍的心绪悄然滋生。

    “为什么……为什么……”帝利斯低声嗫嚅着，浑身颤抖。帝利斯已经尝试了在她的基因片段中插入了两种超能因子——一种是能够以高精度感知周遭环境的「上帝之眼」，另一种是Null的「暗影刺杀」。这种程度的基因编码，可以已经是帝利斯、卓卡瑞斯家族，甚至是终界文明、全世界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但帝利斯还觉得不够。前些时日与安德家族的技术交流中，卓卡瑞斯家族取得一份生物武器的概念设计稿。霍恩家族已经成功地尝试使少量能量向质量的反应逆转，即质-能转换，并由此制造了原型质-能转换炸弹。

    不过，之所以这份设计图稿交给了卓卡瑞斯，是因为霍恩家族已经放弃了对其的进一步研究。质-能转换技术尚不稳定，极度危险，更何况终界的浮岛物质无法支撑实验和制造的庞大物质用量。

    帝利斯拿到这份资料，便萌生了将它改写成生物基因片段，作为超能力赋予给融合生物的想法——他也的确这么做了，艾斯成为了这项实验的对象。但当他兴冲冲地查看结果时，却发现编码与原先的代码出现了差异，据推测，应该是生物的变异导致了与理想结果的这种出入。

    经过解读，帝利斯绝望了。这项超能力，原先的内容应当是让使用者能够将触碰到的物体进行质能转化，但现在，它的效果却变成了牺牲使用者自身的物质量来换取能量爆发。也就是，只要使用这项能力，艾斯?卓卡瑞斯的肉体就会崩坏。根据质能方程计算，以艾斯?卓卡瑞斯体重级别的物质转换出的能量相当可怖，但这种能力的使用却要让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现在。

    “根据机体系统的计算，这个坐标点就是最佳起爆地点了。”艾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全身超能量的流动。

    地下机库内，帝利斯看着地面摄像机拍摄的画面，沉吟不语。身边的气密门突然滑开，菁云冲进机库，一脸焦灼：“星辰呢？”

    “根据我的计算，他在安全范围。”帝利斯垂下头，脸笼在了长发投下的阴翳里。菁云看向帝利斯方才注目的屏幕，在画面正中央看到了悬停的执行者号。执行者号四肢低垂，背后的喷射尾流推进着机体悬浮。

    “是敌方旗舰机之一！”几台终界的末影号围了上来，“执行者号！拿下它！”

    “嚓！”一发紫色光束横过执行者号前方，险些击中上前的末影号。“狙击？哪里来的？”几台末影号循着光束的射击方向看去，透过重重雪雾，黑暗骑士号的图像显示出来。黑暗骑士号用残存的左臂端平光束狙击枪，胸前的护甲板被撤出，露出外骨骼式驾驶舱，潜移在其中，眯起眼瞄准着，“这家伙……居然是在用肉眼瞄准？！”

    “休想靠近她！”潜移扣动扳机，再次射击，卷挟着雪花和雨滴的光束翻搅着射出，逼退了离执行者号最近的末影号。

    “机体都已经残破成那样了，还能动么！”末影号都用光束步枪对准了黑暗骑士号，“但是，也就最多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了吧！”

    “喂……”一旁的执行者号扩音器突然发音，主监视器抬起，眼灯亮度增强，“别碰他……”

    “啊？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就近的一台末影号拿枪对准了执行者号，“去死吧！”“咻！”光束枪射出紫光 直冲执行者号而去。

    “父亲……潜移……星辰……”驾驶舱内，艾斯摘掉了头盔，头发飘散在空中，通体都发出红炽的光，机舱内壁已经在高温下显出融化的迹象，。她睁开双眼，眼中泛出妖艳的紫光，瞳孔里闪烁着卓卡瑞斯家族的环形龙徽——

    “轰！”光束贯穿执行者号的机体，机甲碎片如雨洒落。“艾斯！”潜移惊叫起来，想要继续狙击，但敌方的枪击先行袭来，击中黑暗骑士号双腿，机体腿部的液压传动装置被爆炸湮没，黑暗骑士号无力地倒下。

    ”得手了！这样一来，三台旗舰机，一台不知所踪、两台被击坠，敌军的抵抗也所剩无几！”指挥营帐里，坎德恩狂笑起来，“最终的胜利者，已经决定了啊，帝利斯?卓卡瑞斯！”

    “不……不对！”通讯器里传来机师惊恐地声音，“执行者号……不，艾斯?卓卡瑞斯还没迎…”“滋滋滋……”电流声打断了通讯。“什么啊，电磁干扰？”坎德恩随手拉过一个通信兵，“喂，这是什么情况？”

    “应该只是普通的电磁干扰，请不必多虑，陛下！”通信兵慌忙立正，回答道，“大概也只是敌饶垂死挣扎罢了！”

    “是吗……”坎德恩刚刚旋身，打算坐下，帐篷外却亮起一团紫光，亮度甚至在透过帐篷厚重的军用帆布时都丝毫不减，依旧刺眼，坎德恩不得不眯起眼，怒吼：“什么情况？这道光是？！”

    “探测到强烈电磁扰动！”“前线机体没有报告！”通信兵都急忙开始计算、观测，“巨大的纯能正在释放！”

    “我倒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坎德恩随手抓过护目镜，揉了揉生疼的眼睛，把弹性绳拉到脑后，大步走出营帐——

    透过护目镜昏暗的视野，坎德恩看见直穿云霄的紫色光柱，和空中笼罩四方的卓卡瑞斯龙徽。“那……那……”坎德恩颤抖着，“那是……”

    “结果出来了，坎德恩陛下！”一名通信兵捂着眼睛，挥舞着一份报告书冲出来，结果一头撞上了呆立的坎德恩，“是质-能转换炸弹！”

    “该死……不是吧……”坎德恩绝望地跪下，“有多少我们的兵力在作用范围内？”

    “陛下……”通讯兵吞了口唾沫，犹疑着。“！”坎德恩突然暴跳如雷，一个巴掌呼来，把通讯兵打倒在地。“陛下……全部……”从通信兵掴裂出血的嘴唇中，几个字颤悠悠飘忽出来。

    光柱的周边，悬停的末影号早已被高温熔化成一团废铁，在强光照射下，只能看见一个黑铁块渐渐熔成球状。“这是什么东西，可恶！”其他末影号以最大功率飞离，但机舱内的灯光先是闪烁不定，随后却陡然熄灭，神经传感头盔内侧也陷入黑暗，“机体……机体宕机了！”末影号来不及坠落到地表爆炸，便已经在高温下熔毁。

    “这是什么啊！”星辰的苍蓝圣剑号在空中被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和气爆推得越来越远，机体已经完全进入尾旋失衡状态，全靠张开身上所有推进器勉强维持飞行，“指挥中心，听得到吗？！”

    “帝利斯，这到底是……”菁云看着一个个显示屏上的画面消失变成黑屏，转而看向帝利斯，但帝利斯低着头，一言不发。机库也在冲击下剧烈震动，元帅问身边的通讯兵：“装甲板扛得住吗？”

    “应该没问题，长官。”通讯兵看着手环的全息投影数据，“爆炸对于空域的冲击相对较大，地面和地下受影响应该不会很严重。”

    “艾斯……”潜移从支离破碎的黑暗骑士号中抬起头，看着逸散的紫色流光，每道流光细看下，都是一条紫色的末影巨龙，而半空中的卓卡瑞斯家徽也是如此，由一条条流光龙形扭结而成。“滴滴滴滴……”机体的警报器发出蜂鸣。“来了么……”潜移缩回驾驶舱，拉下头顶上松动的舱门装甲，随即便被令人有着一种奇异安全感的黑暗包裹。黑暗骑士号表面受到冲击的外甲在高温下熔化成为金属液滴，潜移在冲击力中紧闭双眼。

    ……

    “父亲……”耳边似有柔声轻语，帝利斯抬起头来，爆炸的冲击震耳欲聋，但他却觉得此刻无比静谧。帝利斯旋身，才发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