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大统二年,丙辰,十月五日。
达摩祖师在少林寺灭度圆寂,寿至二百一十二岁,实乃古今罕有。十二月二十八日,达摩祖师佛骨被安葬于熊耳山定林寺,徒众为其舍利起塔。
梁武帝萧衍闻说达摩灭寂,亲自撰写《南朝菩提达摩大师颂并序》碑文,以示纪念。
但据史籍记载,其后东魏使臣于元象元年自西域取经返回途中,又曾遇见达摩大师杖挑只履西归,便回报皇帝。东魏文宣帝闻之,命人挖开达摩墓葬,惟见只履空棺,方知大师已脱化成佛,遂将定林寺更名为空相寺。
镜头转换,按下江湖佛史,复说朝廷之事。
北魏孝文帝驾崩,葬于景陵,太子元恪即帝位于鲁阳,改年号为景明,是为宣武帝。
宣武帝即位,扩建新都洛阳,拒绝鲜卑族遗老欲返故里建议,巩固孝文帝改革成果。是年秋末,宣武帝趁南齐末帝萧宝卷昏暴南伐,攻取四川之地,并北击柔然。
直到永平元年战事结束,北魏已占领扬、荆、益州等地,领域南拓,国势盛极一时。
宣武帝喜好佛法,常在宫中亲自讲论佛经,广召僧众,辩明义旨,国内官民于是尽信佛教。武帝延昌年间,北魏各州郡僧尼寺庙共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七所,僧徒不计其数。
宣武帝因笃信佛教,宣布取消“子贵母死”祖制,胡灵皇后得以活命。
字幕:胡灵,安定临泾人,司徒胡国珍长女。
胡灵入宫之后,为宣武帝生子元诩。复因元诩立为太子,胡灵继而进为充华嫔,深受宣武帝宠爱。又因“子贵母死”祖制取消,胡灵因祸得福,遂为皇后。
胡氏家族素崇佛教,姑母出家为尼,好谈佛事,精通佛理,常出入禁中,为皇后、嫔妃及公主、贵夫人等讲经布法。父胡国珍年虽笃老,而雅敬佛法,时事洁斋,自强礼拜。
胡灵皇后执政之初,即于洛阳大兴佛事,在北距宫城前门一里之隔修建永宁寺。此外又主持建造景明寺七级佛图、冲觉寺五级佛图,又于神龟元年,遣崇立寺沙门惠生、敦煌人宋云入印度求取真经。
正光元年冬,惠生、宋云自印度返还京师洛阳,取得经论一百一十七部,刊行于世。
魏景明四年,散骑常侍赵修恃宠骄恣,欺压王公。宣武帝为赵修建造宅第制同诸王,邻居向赵修献地者竟补大郡之守。赵修请归葬父,凡所用财物劳役,皆由官家提供。
国舅高肇秘集赵修罪状,侍中甄深、黄门郎李凭、廷尉卿王显等复助高肇攻击赵修。宣武帝命尚书元绍核查,诏布赵修恶行,命鞭挞一百,贬谪敦煌充军。
赵修并不知情,当时正在领军于劲宅第赌博。羽林奉旨唤之,送至领军府,甄琛、王显监刑,以大力打手五人轮流鞭打,定欲赵修死。赵修肥壮,暗加鞭挞到三百,仍不死。于是叫来驿马,催促赵修即刻上路充军,出城后绑在鞍上驱马急行,走八十里,赵修乃死。
宣武帝知之,责备元绍弄死赵修情状。
元绍回答道:赵修以谄媚得宠,危害朝廷,我不除之,恐陛下必因其而遭万世指责。
宣武帝无奈,便未加罪。
元绍从殿中出来,广平王元怀施礼贺道:公之刚直,超过汲黯。
元绍答道:只恨杀迟,为此惭愧。
次日,甄琛、李凭因系赵修同党免官,因受赵修牵连被诛死或贬黜者二十多人。散骑常侍高聪与赵修亲密,以同族高肇独得幸免。
魏景明五年,柔然太安十三年,柔然国入侵北魏沃野和怀朔镇。
魏宣武帝诏令车骑大将军源怀出征北方,授全权处理。
源怀到达云中,柔然人远遁。源怀返回恒代之地,视察各镇周围要害,选可修城筑寨之处,自东至西共修建九座城池,东西相望,形势相连,平时屯田积粮,紧急随时应战。
表奏朝廷,宣武帝准之。
次年魏王元足围攻涪城,蜀人大为震恐,益州十分之三投降北魏,民五万多户。征西将军邢峦上表奏请乘胜进取蜀地,宣武皇帝不听,诏命回朝。
魏正始元年闰十二月,南梁秦、梁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举汉中归顺北魏。
邢峦奉命引军到汉中,平定秦、梁、巴西,攻取十四郡县,扩地东西七百,南北千里。
正始三年,萧衍派兵侵扰徐、兖二州,东南边境相继陷落。朝廷派邢峦引军东进,兵分三路,分头抵御进犯孤山、固城、龟蒙之敌。
邢峦一战收复三城,兖州平定,又乘胜攻取宿豫。
宣武帝赐金书表彰邢峦,赞其殊勋茂捷,自古莫二,封为平舒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
魏永平元年,公元五零八年十月,彭城人白早生杀豫州刺使叛变,据城归顺南梁,魏宣武帝复命邢峦领羽林军精锐出师讨伐。
邢峦率轻骑八百,日夜兼程,五日到达鲍口,一战平定豫州,斩首白早生。
振旅班师之日,宣武帝亲迎出城慰抚道:卿役不逾时,鸿勋硕美,可谓无愧古人。
宿豫大捷以后,邢峦立志修德,不以金钱声色为重,虽屡掌兵权,对军资从不多占。平定悬瓠以后,升任殿中尚书、抚军将军。
永平元年,宣武帝立高妃熙容为皇后,彭城武宣王元勰再三劝谏不可,宣武帝不听。
皇后兄高肇由此怨恨元勰,数次在宣武帝面前进谗言诋毁元勰,宣武帝亦不听信。
元勰荐己舅潘僧固为长乐太守,京兆王元愉反叛,胁迫潘僧固,高肇因此诬告元勰北与元愉勾结,南招蛮贼。元勰手下郎中令魏偃、防阁高祖珍就与高肇勾结,一起陷害元勰。
高肇命侍中元晖上报宣武帝,元晖不从,又命左卫元珍报告。
宣武帝就此事询问元晖,元晖说元勰不会如此;又问高肇,高肇叫魏偃、高祖珍作证,由此三人成虎,宣武帝终于信之。
戊戌日,宣武帝召元勰及高阳王元雍、广阳王元嘉、清河王元怿、广平王元怀、高肇一起入宴。元勰借口爱妃李氏正在生产,因此推辞不赴。
中使相继而来宣召,元勰只好与李氏诀别,然后登车而去。进入东掖门,过小桥,拉车牛不肯向前,于是只好去牛,由人把车拉进。
宴会至夜皆醉,元珍带武士送毒酒至,逼元勰饮之而死。天亮之后,以褥裹尸还府,声称大王因酒醉而死。
李妃放声大哭道:高肇冤枉杀人,伤天害理,老天有灵,岂得好死!
宣武帝在东堂为元勰举哀,赠官葬礼,莫不优厚加倍。朝廷大小官员无不丧气叹息,行路男女尽皆流涕,更憎高肇。
高肇害死元勰,见皇帝不究,由是大结朋党,依附者旬月之间便超升官阶,背逆者不久便陷于大罪。因此专权,与予官职,皆任己兴而为。
延昌三年,宣武帝诏令大举征蜀,以高肇为大将军、都督诸军,都督甄琛等为副。
延昌四年,宣武帝去世,孝明帝元诩继位,诏命撤回征伐军队。高肇听说宣武帝驾崩,哀痛惊愕不已,忧惧身遭祸变,朝夕悲泣,以至羸弱憔悴。
大军将到京城,夜宿瀍涧驿亭。高肇直到城阙之下,衰服号哭,登太极殿,奉丧尽哀。
高阳王元雍先居西柏堂,专决众事,与领军于忠秘议欲杀高肇,悄备壮士直寝邢豹、伊瓮生等十几人埋伏舍人省下。
高肇在太极殿哭祭梓宫已毕,走入西廊,见清河王元怿、任城王元澄及诸王等立于廊下,对自己指指点点,窃言视之,心中便知大大不妙。高肇入省,终被壮士拖出。
明帝下诏暴其罪恶,赐高肇自尽,其余亲信党羽皆不追问。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复说南梁。
北魏朝变之时,梁朝任命尚书令沈约为左光禄大夫,使右光禄大夫王莹为尚书令。沈约文章名高一时,然而贪求荣华,掌权十多年,对皇帝唯唯喏喏,只会顺从。
南梁天监十年,尚书左仆射张稷侍宴于东寿殿,自谓功大,怨气露于言表。
梁武帝道:你兄杀郡守,弟杀其君,卿何夸耀哉?
张稷答道:我为陛下效力,亦有微劳。东昏侯残暴肆虐,义师皆讨,何况我耶?
武帝捋其胡须道:张公此言,实令人惧也!
张稷惧恨,于是请求外放,武帝任其为青、冀二州刺史。
王珍国因罢梁、秦二州刺史还京,亦于酒后启奏武帝:臣前入梁山,痛哭不已。
武帝吃惊道:何耶?卿若哭东昏侯则晚,若是哭我,孤且未死!
王珍国急离坐拜谢,自此即被疏远。
时有琅邪民王万寿杀东莞、琅邪二郡太守刘晰,占据朐山,召魏军来伐梁国。
魏徐州刺史卢昶遣郯城戍副张天惠、琅邪戍主傅文骥相继赴朐山,梁青、冀二州刺史张稷遣兵拒之,屡战不胜。
梁武帝诏命振远将军马仙击之,魏又遣假安将军萧宝寅、假平东将军天水赵遐将兵据朐山,受卢昶节度。马仙兵围朐山,使张稷督粮馈运,梁帝数次发兵助之。
魏将卢昶上表请益兵六千,米十万石。魏主以兵四千给之,复诏命扬州刺史李崇等治兵寿阳,以分朐山之势。
朐山城中粮樵俱竭,傅文骥遂以城降,卢昶引兵先遁,诸军相继溃败。
时逢大雪,军士冻死者三分之二,梁将马仙乘势追击,大破魏军。二百里间僵尸相属,魏兵得免者不过什之一二,梁军收其粮畜器械不可胜数。
卢昶仅得单骑而走,尽弃其节传、仪卫,得进郯城,借守将赵遐符节以为军威。
魏主闻报大怒,遂命黄门侍郎甄琛驰马郯城,缉锁卢昶,穷其败状,及赵遐皆被免官。此次南征遂告大败,诸路军马唯萧宝寅全军而归。
郁州邻近北魏边境,朐山之乱时,州人多与北魏暗中勾结。被马仙平定朐山叛乱之后,郁州之民皆不自安,恐被南梁朝廷清算后账。
青、冀二州刺史张稷政令松弛,以致僚属多侵夺百姓。郁州民徐道角等人夜袭州城,诛杀刺史张稷,传其首级至洛阳,请求举州城降魏。
魏宣武帝不胜之喜,即遣南兖州刺史樊鲁率兵赶赴郁州。
此时北魏饥荒,侍中游肇进谏:朐山靠海,地势低湿难居,郁州更在海中,得其无用。梁朝谓之要冲,则为我闲远之地,远袭不利。方今饥荒流行,烦旅费粮,有损无益。
宣武帝不听,又遣平西将军奚康生率兵迎战梁军。
奚康生未出,梁朝北兖州刺史康绚已使司马霍奉伯出兵,讨平郁州之乱。
天监十二年,沈约病死,终年七十三岁。朝廷诏赠本官,谥号为隐。
字幕:沈约,字休文,吴兴郡武康县人,出身门阀士族,初与梁武帝交好。祖父沈林子,乃刘宋征虏将军,父沈璞曾任宋淮南太守,于元嘉末年被诛。
沈约左眼有重瞳,腰间有紫痣,故曰聪明过人,乃文曲星之相。
其父死后沈约尚幼,为免遭迫害而东躲西藏,时逢大赦,才免于流亡。母亲忧其劳累成疾,常减少灯油熄灭灯火,使其早睡。
然而沈约则白天读书,夜间默诵,终于博览群书,文如锦绣。沈约初任奉朝请,济阳蔡兴宗任郢州刺史时,引沈约为安西外兵参军,兼记室。
蔡兴宗常对诸子说:沈记室操行可为人师表,尔等当效之。
蔡兴宗死后,沈约辗转迁为太子家令,之后以本官兼着着作郎,迁中书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长史,黄门侍郎。竟陵王萧子良开西邸招文学之士,萧衍、沈约、谢朓、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称为竟陵八友,沈约特与谢朓交好。
齐明帝即位,沈约进号辅国将军,征为五兵尚书,国子祭酒。明帝崩,朝政归宰相,尚书令徐孝嗣使沈约撰定遗韶,迁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
齐梁禅代之际,沈约助梁武帝萧衍谋夺南齐。因是竟陵王西邸故交,故竭力为其谋划,作谶语说“行中水,作天子”,与范云合谋拥立萧衍篡位。
事成之后,梁武帝萧衍当众说道:我起兵三年,诸将都确有功,然使我成就帝业者,乃沈约、高云二人也。
于是受禅登基,任沈约为尚书仆射,受封建昌县侯,食邑一千户,任常侍如故。又封拜沈约母亲谢氏,为建昌国太夫人。
沈约奉策命之日,右仆射范云等二十余人都来道贺,朝野上下皆谓无比荣耀。不久迁任尚书令,领太子少傅,兼转左光禄大夫,赐给鼓吹一部。
沈约生性不会饮酒,生活非常节俭朴素。曾在东田修建房舍,能远望郊外高山,作《郊居赋》以抒情怀。历任宋、齐、梁三朝官职,通典章制度,朝廷制定政策皆听其意见。
史说谢朓擅诗,任昉精文,沈约兼而有之,但却不能超越二人诗文水平。沈约自负才高,醉心功名利禄,凭借时运而追逐权势,颇为清议所讥讽。
梁武帝对张稷心存旧怨,并于张稷死后对沈约议起此事,犹然怅恨不已。
沈约与张稷乃是儿女亲家,无意中为其辩解道:尚书左仆射出任边州刺史,亦谓惩罚,已经过去之事,何必再提?
高祖以为沈约庇护亲家,遂大怒道:卿说此言,何算忠臣耶?
说罢,乘辇回宫。沈约恐惧万分,竟未发觉高祖已去,依然呆坐半日,不敢稍动。回家后心神不定,未至床边而坐,以致摔倒在地,并因此得病。
病中常梦见齐和帝以利剑割断己舌,惩其助贼为虐篡逆。于是请道士向上天启奏赤章,称禅代之事不是己意。
梁武帝遣御医徐奘前去给沈约看病,回来后将其病状及向天帝上赤章事如实禀告。
在此之前沈约曾侍宴,恰逢豫州进贡栗子,直径寸半,梁武帝甚奇,并与沈约一起将所记忆关于栗子之事各自分条写下,结果沈约比武帝少写三事。
沈约出宫,便对人说道:此公逞强好胜,不让他三事,必含羞死耳。
梁武帝知之,谓其出言不逊,欲治其罪,经徐勉劝谏才罢。今复闻赤章脱罪之事,梁武帝不由大怒,数次派中使前去谴责,沈约便畏惧而死。诏赠本官赐钱五万,布百匹。
有司请谥沈约为“文”,梁武帝道:“怀情不尽曰隐,何文耶!”故改谥为隐。
字幕:北魏延昌四年,柔然建昌八年,南朝梁天监十四年,高昌义熙六年。
北魏宣武帝在式乾殿病故,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詹事王显,中庶子侯刚等,从东宫迎接太子元诩到显阳殿。崔光代理太尉职位,使于忠和黄门侍郎元昭搀扶太子面西,哭祭宣武帝十余声后止;捧策书、印玺、绶带,太子跪接,穿礼服登太极殿,即皇帝大位,是为孝明帝。
孝明帝升殿,尊高皇后为皇太后。诏准门下省奏议,百官各安己职,听命于元雍、元澄二王;又称名修书,召高肇回朝奔丧,使邢豹等人杀之,亲友免予追究。
由是大赦天下,诏封功臣:葬宣武皇帝于景陵,庙号世宗,尊胡贵嫔为皇太妃。命高阳王元雍任太傅兼太尉,清河王元怿为司徒,广平王元怀为司空,文武百官每人晋升一级。
三月,甲辰朔,以高太后为尼,徙居金墉瑶光寺,非大节庆,不得入宫。
于忠既担任侍中,又总管禁卫事务,于是独揽朝政,权倾一时。
诏封已毕,帝升宝殿,左仆射郭祚上表:南朝齐主萧衍狂悖,谋断川渎,役苦民劳,其国危亡已兆。陛下初继大位,临于万方,宜宣武力于天下,讨平不臣。臣请命将出师,报前番钟离败兵之仇,雪十万阵亡将士之恨,长驱扑讨江南。
魏帝准奏,诏命平南将军杨大眼督诸军南下,往镇荆山。又命梁州刺史薛怀吉破叛氐于沮水,南秦州刺史崔暹破叛氐于武兴。
镜头闪回,杨大眼出场,叙其来历。
字幕:杨大眼,武都氐人杨难当之孙。
杨大眼少年即有胆识力气,跳跃行走如飞,乃蜀汉名将胡车儿再传第六代弟子。其虽出身氐王贵族,因系属偏房所生,故不被宗族亲人重视,致常有饥寒交迫之苦。
北魏太和中期,其父奉命到北魏朝廷做官,遂举家迁居北魏都城洛阳。当时正值北魏孝文帝准备南伐,令尚书李冲选拔将官,杨大眼便前去自荐。
由于杨大眼无甚名气,李冲很是看不起,想也不想,便予以拒绝。杨大眼却不肯走,上前自荐道:尚书大人不知我,可看我神技。
便索三丈长绳系于发髻,至校军场快步奔走。后来跑得兴发,绳子在脑后被扯得直如箭矢,奔马追之不及,在场者无不惊叹。
李冲惊奇道:自古以来,某从未闻说有谁,具如此超群才干者也。
于是任命为将,使其独领一军,并将鬼谷门绝技择要暗地授之。
杨大眼艺成,遂环顾同僚说:某今谓蛟龙入水之秋,以后再难与诸君同列也。
不久累积军功升为统军,征讨宛、叶、穰、邓、九江、钟离,所经战斗无不勇冠六军。杨大眼统军有方,设防有据,因功封安成县开国子爵,食邑三百户。擢任直阁将军,不久又加辅国将军、游击将军,之后出任东荆州刺史。
景明五年,蛮人首领樊秀安等起兵反,杨大眼随督都李崇征讨,大获全胜。
正始三年,梁江州刺史王茂率军进攻北荆州,同时唆引北魏边民及各蛮族别建宛州,对北魏进行国土分割。又遣宛州刺史雷豹狼、军主曹仲宗等偷袭北魏河南城。
魏宣武帝以杨大眼为武卫将军,督统军曹敬、邴虬、樊鲁等诸军抗击,大败王茂,斩梁辅国将军王花和龙骧将军申天化,杀梁军七千余人。
杨大眼攻入河南城,迫使王茂回逃江州,又穷追直至汉水,连陷五城,势如破竹。魏帝闻报大喜,以中山王元英为征南将军,率军十万,随杨大眼追击梁军。
南梁大举迎进,使太守右卫率张惠绍攻徐州,进抵宿预,昌义之攻克梁州。
魏宣武帝乃使杨大眼与都督邢峦共同反击梁军,邢峦夺回孤山、固城,于睢口击败梁将蓝怀恭,进围宿预。
蓝怀恭退返清水以南,设垒抗击魏军,杨大眼、邢峦联兵进攻,攻破城堡,击斩蓝怀恭,俘斩梁军数以万计。
梁军统帅萧宏闻报大惊,复又探知魏中山王元英亦将提师来会,共同攻梁,甚为恐惧,即召开军事会议,决议撤军。
探马报知魏将奚康生,奚康生遂急派杨大眼至元英处求战:梁人自攻克梁山以后久不进军,气势由此可见,必惧我也。大王如进据洛水,对方自然崩溃。
元英却道:萧临川虽愚,但麾下大有良将,不能轻视。我当观其形势,待其自乱。
不久萧宏领数骑弃军落荒而逃,梁军大败。魏宣武帝以为灭梁时机成熟,遂命元英率军南攻。魏军攻克钟离以西马头镇,将城中粮食尽数北运。
梁武帝萧衍为抵御魏军,派徐州刺史昌义之领兵进屯钟离。
元英与镇东将军萧宝寅率众围攻钟离,萧衍诏令右卫将军曹景宗都督诸军二十万来救,兵屯道人洲,欲待众军齐集并进。史上有名魏、梁钟离之战,就此拉开帷幕。
字幕:西元五零七年,魏正始四年。
正月,元英与平东将军杨大眼率数十万大军攻钟离,并在邵阳洲两岸架桥树栅,作跨淮通道。元英据南岸攻城,杨大眼据北岸接应,以通粮道。
当时钟离城中仅有三千守军,在昌义之督率下奋力抵抗。
钟离城堑水深,魏军车载人负,运土填堑,设飞楼冲车撞击城墙。梁军用泥土补修撞坏之处,魏军轮番冲击,一日之内竟战数十合,但被梁军杀伤者数以万计,仍未能克。
二月,魏宣武帝认为南方气候蒸湿,魏军久攻力疲,不宜再战,诏命元英还师。
但元英求胜心切,却要求再宽限时日,以获钟离决战之最终胜胜。宣武帝遂遣步兵校尉范绍至元英营,共商攻取事宜。
恰在此时,梁武帝命豫州刺史韦睿自合肥领兵增援钟离,受曹景宗节度;曹、韦二将合兵,两军进屯邵阳洲。
韦睿率众在营地前二十里处夜间掘长堑,树鹿角,截洲为城,距魏军城堡仅百余步。同时曹景宗又派人潜水入城送信,昌义之知援军到达,勇气锐增。
杨大眼率万余骑出战,攻势甚猛。韦睿结车为阵,杨大眼聚骑围之。韦睿以强弩二千同时发射,魏军死伤甚众,杨大眼亦右臂中箭,被迫撤退。
元英闻报杨大眼与战不利,遂亲率众出战,一日数合,入夜复攻,但均被梁军击退。
梁将曹景宗另募勇士千余,于杨大眼营南筑垒,再次击退魏军进攻,双方进入相峙。
梁武帝始终把握战争全局,此时频出妙策:先令曹景宗预装高舰,与魏军浮桥同高,以备火攻;再命曹景宗和韦睿率兵,分别攻邵阳洲南北二桥。
时值三月,春雨陡降,淮水暴涨六七尺,韦睿乘机派水军乘斗舰袭击洲上魏军,另以舟船装载干草,灌以桐麻之油,趁风纵火以焚其桥,又以敢死之士拔栅砍桥。
当时水大流急,倏忽之间魏军所架设桥栅俱尽。
梁军奋勇冲杀,魏军大溃,争相投水,被溺死及斩杀者各逾十万。元英侥幸脱身,统军刘神符、公孙祉两军夜中争桥奔退。
杨大眼虽勇,但不能制止溃军逃散,只好烧营而去。梁军趁胜追击,又俘五万余人。
至此,钟离之战两国各赴精锐会战,终以梁军全胜、魏军惨败而告结束。
画外音:自北魏建国以来,钟离之战乃属重大军事失利,亦乃是自与南朝对阵以来首次大败,可谓举国怀恨,全军含羞。
宣武帝闻报大为震怒,便诏命将主帅元英贬为庶民,杨大眼亦贬为营州士兵。
永平中期,高肇征蜀。宣武帝忧虑萧衍侵犯徐扬二州,便征杨大眼为太尉长史、持节、假平南将军、征东别将,隶属都督元遥,在淮、肥间阻挡萧衍攻势。
杨大眼再到京师,朝野知其雄气勇力,悦其又被起用,致台省闾巷尽出,观者如市。杨大眼遂奉旨领军驻扎谯州南,未料魏宣武帝恰于此时驾崩。
魏孝明帝即位,允准杨大眼奏请,故下诏加杨大眼为光禄大夫,率诸路军马镇守荆山,来报前番钟离战败之仇。
梁武帝萧衍闻说杨大眼又来,急遣大将康绚迎之。
康绚即率军在浮山筑堤阻挡淮水,图谋淹灌寿春。
闪回结束,补叙前番事罢,于此书接前文。
杨大眼拜领孝明帝诏命,乃与萧宝夤合兵一处,前来征伐淮堰。但与梁军前后十数战,不能克复寿阳。
杨大眼自知北军精于陆地攻杀,不习水战,于是趁淮河水急之际,令部将连夜在上游决堰凿渠,放水冲毁敌营。
梁军大溃,被淹死无数,败军引投高阜,不敢复还淮河南岸。
杨大眼遂安置守将,自引大军还朝,被朝廷加封为平东将军。复命其以本将军职务出任荆州刺史,镇守北荆州。杨大眼在任之时,为震慑蛮族,常用蒿草捆扎成草人,穿上蛮人青布衣衫,在校场令众军以其为靶练习骑射,向草人张弓射击。又召来许多蛮人,令其围观。
狂射已毕,杨大眼对蛮人说道:尔等假如胆敢叛乱投敌,我便如草人一般射杀。
蛮人见此,两股战战,不敢抬头。其后不久,杨大眼又闻北淯郡有老虎出没为害,遂亲自进山与之搏斗擒获,割下老虎脑袋,回来悬挂于闹市。
从此荆地蛮人互相转告:杨公乃是恶人,常以蒿草扎我形状,然后射杀。连深山老虎都难免噩运,此人不可犯之。
于是再也不敢为寇作盗,荆地遂平。
杨大眼在北荆州任州官两年,自己虽不看书,但常使人读书听之,听过之后全能记住。若写告示,都以口授,故虽然识字不多,亦颇具文采,出口成章。
杨大眼生有三子,长子名叫杨甑生、次子唤作杨领军、幼子取名亿征南,均以出生之时自己所居城守或所领官职为号。
三子皆乃正妻潘氏所生,因耳濡目染父亲言传身教,长大成人后均善排兵布阵,世人皆谓其气度才干,颇有其父气象。
杨大眼擅长骑马,身穿戎装雄伟挺拔,即盔甲在身,亦腾挪跳跃灵活自如。巡抚士兵如子,见士兵伤病,则为之落泪伤心。为将帅而身先士卒,出入敌阵英勇无畏,遇者披靡。
南敌督军将帅闻说对手是杨大眼,个个惊惧。传闻淮泗、荆沔一带,若提“杨大眼来了”可医儿啼,便如当年张辽名望。时人推许杨大眼骁勇果敢,即使关羽、张飞不能过之。
然而淮堰一战,杨大眼喜怒无常,鞭打士兵,人谓其必如张飞一般,命将不久。
其后杨大眼在北荆州镇守两年,果然卒于任上。
当初大眼因兵败被黜流落营州,妻潘氏在洛阳多交少年,行为很是不端。待杨大眼为官中山,侧室所生女夫婿赵延宝以此事告知岳父,杨大眼遂幽闭潘氏杀之,后娶继室元氏。
杨大眼死后,潘氏所生三子来见继母元氏,询问父亲印绶何在。
当时元氏刚怀身孕,指着腹部对三子说道:你父爵禄当由我儿继承,你等自挣功名,休作此指望耶!
甑生等三子闻此,无不咬牙切齿。
诸子及部将扶杨大眼丧棺将回京师,在离城七里城东营车露宿。当夜二更时分,女婿赵延宝率人偷偷打开杨大眼棺材,亦欲寻找印绶,被杨大眼幼子杨征南射死。
元氏闻知大惧,不顾有孕在身,急出营帐奔逃入水。
杨征南又欲张弓射之,被兄长杨甑生拦住道:天下焉有杀害己母者?
于是诸子取出杨大眼尸体,驮之于背上马,在左右随从簇拥下叛离朝廷,复往南归。荆地兵将畏惧甑生等人骁勇善战,不敢苦追。
甑生等人遂奔往襄阳,归顺梁武帝萧衍。
却说北魏尚书裴植,自谓门第不比王肃低,而且志高气傲,常对人说:非我欲做尚书,乃尚书需由我做也。
每入朝议论政事,喜当面讥刺众官,并上表诋毁征南将军田益宗:汉夷不同种,不宜夷人位于百世衣冠汉人之上。
于忠、元昭皆切齿恨之。尚书左仆射郭祚自以为东宫师傅,每望封侯,帝诏便以其为都督雍、岐、华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吏。
郭祚与裴植皆厌恶于忠专横,密劝高阳王元雍使其出镇边境。
于忠闻之大怒,令有司诬奏其二人之罪。并以枉奏而矫帝诏,将裴植、郭祚及其党羽都水使者杜陵、韦隽皆赐死。又罢免元雍官职,以亲王爵位回府待罪。
朝廷内外至此皆含冤忍愤,无不对于忠专横而咬牙切齿。
当时魏帝尊胡太妃为皇太后,使居崇训宫。于忠领崇训卫尉,刘腾为崇训太仆,加侍中,侯刚为侍中抚军将军,又以太后父胡国珍为光禄大夫。
魏孝明帝年幼,众臣奏请太后临朝称制。胡太后始临朝听政,但不称制而称令。
胡太后聪明机智,爱读书写作,射箭能中针孔,一切政务都亲手批阅处理。乃提拔其父胡国珍为侍中,封安定公,解除于忠侍中、领军、崇训卫尉,令为仪同三司、尚书令。
十数日之后,太后欲要重用于忠,便问门下省侍官:于忠声望如何?
众人因愤其专横,于是异口同声,皆谓:不称其职也。
太后见众意一致,于是诏命遣谪于忠出朝,任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冀州刺史;使司空元澄兼任尚书令,取代其职。
元澄见于忠被贬出朝,揣摸太后之意,联络朝中众臣,上书请安定公胡国珍参议国政。太后自然览奏大喜,即刻诏令批准。
于忠见无人肯替自己辩护,宁可推荐胡国珍这般庸材,才知因己素日跋扈,伤人太众,今不落井下石,已是侥幸。当下只得打点行,李携带家眷出京,凄惶上路,无计奈何。
胡太后升殿,忽报扬州刺史李崇派使者赍表入京。太后览其表曰:南梁大兵扰境!左游击将军赵祖悦袭取我西硖石堡垒,逼近寿阳,筑起外城,将淮河百姓迁进内城。梁将田道龙攻我各寨,臣分遣众将抵抗,因寡不敌众,特请朝廷发兵来援。
太后观罢大怒,当即派将:遣代理镇南将军崔亮攻打西硖石,镇东将军萧宝寅掘开淮河堰,再淹寿阳城。
崔亮奉诏,引军直至西硖石。梁将赵祖悦迎战不敌,闭城坚守,魏兵乃围寿阳。
未料彼年天气寒冷异常,淮泗结冰,魏、梁二国浮山堰兵士,皆冻死过半。
字幕:西元五一六年,春正月,戊辰朔,北魏大赦,改元熙平。
崔亮攻打硖石城不下,与扬州刺史李崇约定水陆并进,李崇多次违约不来。
胡太后因知众将不和,委任吏部尚书李平为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率领步骑兵二千赶到寿阳,另立行台,指挥调遣各部,诏命如有违抗不听令者,便以军法制裁。
萧宝寅派轻军将军刘智文等人渡过淮河,攻破魏军三座营垒;二月乙巳,又于淮河北部打败魏将军垣孟孙等。
李平来到硖石,督促李崇、崔亮等军水陆并进。诸将不敢违令,遂屡次作战获胜。梁武帝派左卫将军昌义之领兵去解救浮山,军队未至,康绚已击退魏军。
昌义之乃与王神念溯淮而上,来援救硖石。
崔亮闻南军前来,遂遣崔延伯驻守下蔡,与副将伊瓮生沿淮河两岸扎营拒敌。
崔延伯领命,思得一计,于是下令:收聚营中数十辎重车辆,将车轮外圈去掉,将轮辐削尖,每两辆车对接,以柔竹为索连贯并列;数十辆车相并,横于淮水以为桥梁。又在河岸两头设置巨大辘轳,使桥可以随意出没升降,不易烧毁。速速照计而行,不得违误。
翌日军士来报,车桥已经造成,并已下水。崔延伯大喜,遂引帐下诸将前往观看。诸将看罢,无不惊奇,以为天工开物,人间罕有。(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