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传来的消息，并不只是李懿一个人知道。

    流民们在山林里与同伴们群居许久，消息渠道可以说是非常广泛。

    有一些身长体壮的流民，在入城之时，便被守卫询问过是否愿意充军，作为攀县的守备力量。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更何况，在现如今的幽州当兵，并不是一件非常令人恐惧的事情。

    准确一点说，是在李懿的手下当兵。

    入攀县的流民都知道，李懿将军坐镇于此，他便是幽州的守护神，更是攀县的守护神。

    只要不是小孩子，幽州各地的百姓都知道，李毅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而且他手底下的兵，即便是一场大战后折损也不会有多少。

    这就是李懿五年以来，在幽州经略出来的名声。

    入伍的人多了，这为攀县大军充实了不少人力。

    但不好的一点就是──

    流民都是拖家带口从城里逃出来的，青壮们入伍，那他们在军中听到的消息，自然也会传递给自己的亲人。

    于是，突厥二十多万大军即将围剿攀县的消息，便在城内百姓中，悄悄地流传开了。

    一时间，大家难免都有些人心浮动。

    攀县，一间茶馆内。

    安顿下来的流民们，大都住在城中空置的房子里，也不在意房子里有没有死过人，毕竟这段日子里他们见的死人可比活人还多了。

    人，一旦安定，便会担心这来之不易的生活被人打乱。

    于是大家便不约而同地聚到了茶馆这般的地方。

    “你们可知道，突厥大军，不日便要攻来的消息？”

    一个男人神神秘秘地问。

    旁边几桌闻言顿时回过了头。

    “知道了又如何？”

    村妇嗓门大，嚷嚷了起来：

    “李懿将军在攀县，你们还怕个屁！”

    她身旁的汉子拉了拉她，道：

    “你这婆娘，懂个什么？！快坐下，低声些！”

    一开始说话的男人摆了摆手道：

    “无妨无妨，咱也不是不相信李将军。”

    “正相反，若说咱大唐哪个将军最值得追随，那肯定是李懿将军了！”

    村妇大概是受过李懿极大的恩惠，又是直肠子，听到那男人说这话，面色也缓和了些。

    她不再嚷嚷，放低了声音道：

    “那你方才说那话，啥意思？”

    男人叹了口气，道：

    “咱们幽州百姓，自然都是信李懿将军的。”

    “可是你们知道吗，突厥此次要出动二三十万大军来围剿攀县呀！”

    “咱就一个县城，能上战场的顶天了也才多少？三万？五万？”

    “唉……李懿将军用兵如神，奈何突厥人多势众，恐怕要仗势欺人啊！”

    茶馆里，原本大家各自议论着，也算是人声鼎沸。

    但男人说话间，这里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等他说完，此处已是一片死寂。

    男人所说的，其实是大部分人心里所想。

    一方面，幽州百姓们都对李懿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幽州镇守过五年，更是因为他初战便大破五万突厥，又接连收复幽州十三城。

    但另一方面，所有人都对突厥的三十万大军保持着深深的忌惮。

    虽然如今大概只有二十五万了，但这对于攀县的军力来说，仍然是一个无法比拟的数字！

    从人数上就已经被碾压了，这怎么搞？

    ……

    攀县城内的人心浮动，李懿心里也有数。

    这是很正常的。

    寻常百姓，要是听说己方要以三五万军力对抗敌方二十余万，恐怕早已经哗变乱套了。

    如今城里没有大乱，还是因为李懿在这里。

    大家已经很给面子了呀……

    还是得自己动手，稳定人心才行。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来人。”

    一声令下，军帐外守着的亲卫便进来等候指示了。

    李懿便指了指城门的方向，道：

    “本将要你去做件事。”

    两个时辰后。

    攀县的百姓们发现，城墙上的士卒们都在指着远处，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就让他们有些慌乱，难免以为是突厥大军已经有了围攻的趋势。

    有好事者高声问道：

    “你们在上面讨论些什么呢！城外怎么了？突厥人来了？”

    上面的士卒们面面相觑。

    在征求了上司的意见后，有一个士卒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不是突厥人来了，是将军，他在城外立了块碑！”

    碑？

    什么碑？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士卒解释道：

    “将军在城外八百步处，用石灰画了一个圈，圈里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

    “入圈者死！”

    说完，他便急匆匆的又跑回了城墙上站岗。

    只留下哗然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