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
秦枫神色凝重,举步跟随那位报信的锦衣卫,到了湖心岛上最大的一个埋尸之地。
这里位于湖心岛的西南角,四处空旷,平常似乎是少有人至,哪怕初升的旭日洒落,好像也无法驱散这里绵亘的那股阴寒之气。
随着锦衣卫的挖掘,一具具小小的尸骨,被挖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然而却让这里的阴寒恐怖的气息,更重了数分。
“草!这帮畜生!!”贺三斗在秦枫身边,身体微微颤抖,双目喷火地咒骂着。
这里是一座隐秘的坟场,埋葬的全都是刚刚出生的胎儿!
有男有女,并没有什么区别,都一样在这里挖个坑就埋掉了,有的坑里甚至能找到两具或是三具婴儿的尸骨,显然是执行埋尸的人,比较偷懒的缘故。
这场有干天和的罪孽,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
所以这里埋葬的婴孩尸骨,有的已经成了白骨累累,有的则还血肉模糊着,浓烈的尸臭气息骤然爆发开来,让所有人都皱起眉头,哪怕是杀伐决断的锦衣卫,都不禁变了脸色,感觉到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杀人,他们不怕!
但是如此残杀这些刚刚出世的婴孩,真的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秦枫……这些孩子……好惨……”一贯落落大方的大明公主朱镜媺,站在秦枫身边,见到如此情景,也不禁微微恐惧,将身体悄悄靠近秦枫,紧紧握住了秦枫的手掌,仿佛那手掌上传递来的温度,才能驱散这里的恐怖阴寒,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秦枫亦是手掌微微用力,安慰朱镜媺。
这些婴孩的尸骨中,最新的一个,才刚刚死去……
也就是说,倘若他们进攻鄱阳湖的湖心岛能够提前两个时辰,或许就能救下这个孩子的小小生命。
现在,来不及了。
秦枫面沉似水,看着这具小小的尸体,浑身的血液竟然已经用不知名的手段几乎完全抽干,所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具恐怖的孩童干尸,显得更加可怖。
这群人,都该死!
秦枫能感觉到朱镜媺的颤抖,以及她的悲伤。
他们两人成婚已有近两年的时间,不论如何努力耕耘,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秦枫来自后世,思想比较科学,知道这种事情可能是女方的问题也可能是男方的问题,在缺乏现代医学检验手段的情况下,已经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岔子。
但朱镜媺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哪怕贵为公主,也还是遵从这个时代的习惯,把这件事归咎于自身,并且因此始终闷闷不乐。
可是在这里,这好端端的婴孩,却被这样的手段残杀虐杀。
在朱镜媺和秦枫看来,这份残忍的程度,仿佛又大了数分。
“启禀大人。”已经指挥属下,完成了基本审讯的伍九六,亲自禀报道:“这湖心岛,主要的目的,是用来炼药!”
“唔。”秦枫点了点头,哪怕之前也有一些猜测,但终究还是亲眼看到这些惨状,亲耳听到这些罪恶,冲击力来得更强一些。
“根据刚才抓获的那些大夫亲口交代,这里炼药的药方,是两年前就定好的。”伍九六继续禀报,低声说道:“炼药的主要材料,就是跟母体里的胎儿一同分娩出来的紫河车。”
“然后,跟紫河车一同娩出的婴孩,身体里的鲜血,会被当做是药引子,一同进入丹炉,炼制那种邪恶的丹药。”
“大人您看,这就是刚刚查获的那种据说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丹药。”
一枚暗红色的丹丸,呈现在秦枫面前。
秦枫低头望去,先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冲入鼻端,香气十分纯正馥郁,丝毫没有任何血腥气或是令人不适的味道。
这丹方的撰写者,想必也是在岐黄之道上,有颇高建树的杏林妙手。
只是……
尽管这丹药看上去的确神异非常,但是一想到炼制的主要材料中,竟然包含着新生婴孩的浑身精血,秦枫还是感觉到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凭空袭来,甚至连那股诱人的丹香都不敢多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示意伍九六把这丹药赶紧拿走。
长生不老?
不可能的!
不管这丹丸的方子是何人所写,长生不老终究只是虚妄之说,就算七百年后,七千年后,也不可能真的实现。
可是这鄱阳湖湖心岛上的滔天罪孽,却让秦枫似曾相识。
七百年后,也有一座罪恶滔天的小岛,神秘非常。
同样是将许多无辜的年轻女孩,用种种手段骗到岛上,让女孩怀孕或是堕胎之后,从她们的脐带和胎盘中提取干细胞,这些干细胞被称为“万能细胞”,它们可以复制器官、恢复生命功能。对于那些权贵来说,真正无法抵制的诱惑并非岛上的漂亮女孩,而是这些少女血液中提取的干细胞。
干细胞技术的进步使得这些权贵看到了永葆青春的希望。脐带和胎盘中的干细胞含有丰富的再生能力,它们被认为是可以让这些人延缓衰老甚至重获青春的“神药”。
可是现在,还只是洪武七年,1375年。
这个年代的医生,不可能了解所谓干细胞的技术,但在那位李大人的要求下,这些当代的名医聚在一起,竟然也想出了跟后世殊途同归的路子,那就是从胎盘中提取物质,认为那些物质能够帮人延缓衰老,甚至恢复青春。
从这一点上来看,撰写这药方的大夫,医术堪称高明!
可是恰恰是因为他的高明医术,才有了这样一个邪恶的地方,才让不知多少少女因此受害,又有多少婴孩刚一出生就立刻死亡,他们短暂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提供一身的精血,入药炼丹。
“我的孩子!!!”
忽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微微混乱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以及疯狂的挣扎。
秦枫抬头望去,吩咐道:“放开她吧,只是个可怜的母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