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恩将仇报
这”章台柳一下灭火儿了,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憋屈。这事儿本来放在任何人身上,他都是逻辑严谨的胜利者,偏偏在萧风这个家伙身上就不灵了。这他妈的真是我跟你讲逻辑,你跟我讲道术啊!偏偏他的道术还是万岁认证过的,百姓也都信之不疑。所以萧风说自己靠测字可以提前布局,保护老王妻女,那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萧风微笑看着章台柳:“章先生,请你说说,我提前布局,签下契约保护了老王的妻女,到底犯了什么律法我既然没有伪造证据,那刑部捕快自然就没权利抓捕老王的妻女,妻女卖给我家,就是我家的人。老王犯不犯罪,与她二人无关,这是律法规定的,自然也就不存在我以特权干扰朝廷办案了吧。”章台柳沉声道:“但你后来又将他妻女无条件放还,还把契约也还给了他,可见此事从一开始你就有心干扰朝廷办案!”萧风哈哈大笑:“章先生,你的读书人气质又出来了,又要对我诛心了是吧没关系。我从头到尾,都不反对有人利用律法,律法既然有漏洞,那就应该抓紧完善补全,而不是一味指责利用律法之人。因为利用律法的人,至少是以律行事,至少对朝廷律法还有敬畏之心,根本谈不上干扰朝廷执法。但要想靠道德来弥补这些律法上的漏洞,那却是缘木求鱼,水中捞月,难以如愿。就像你这般信口开河地诬陷我,我就是再指责你又有何用就是全天下都指责你又有何用刚才我听见台下有个七十岁的老者,声称就是上树打人也无所顾忌,对方要敢还手就会倒霉。之前我还听说过,有老人摔倒,被人扶起后全家讹诈人家,幸亏有人看见了作证,扶人的才得以清白。这种事,就是大家天天围着指责又有何用到最后,要想减少这种事儿,还不是要靠诬告反坐吗”章台柳闷声不语许久,决定放弃隔壁老王这个例子,看来自己选例子的时候,选了个不太熟的。但他还有一个保熟的例子!“萧大人,你看看,你还记得这个人吗”章台柳指向台下,只见一人拄着拐杖,瘸着一条腿,正在徐璠的搀扶下,激动地往台上爬。“我作证,就是萧大人,他仗势欺人,我只是和春燕楼的车夫有些许摩擦,他就逼陈公公打断了我的腿!天地良心啊,陈公公还是我的远方亲戚呢!要不是在他威逼之下,陈公公岂会对我下此毒手这些年我忍辱偷生,不敢声张,就是因为知道萧大人势大,不敢得罪。可今天我不怕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徐大人要为我做主啊!”萧风看着断了一条腿的陈三儿,满脸的诧异。章台柳心里暗笑,脸上平静,淡然问道。“萧大人,你不会说这个人,你不记得了吧还是你不记得对他做过什么事儿了”萧风摇头,依旧满脸诧异:“我只是不明白,天底下竟有如此恩将仇报之人!有仇的人诬陷我也就罢了,我施过恩的人竟然也诬陷我!这和扶起老人来反被讹诈有何区别由此可见,读书人相信什么人性本善,想靠人治德育,最后就是这个结果啊!”章台柳皱眉道:“萧大人此话何意难道他这条腿不是因你而断的吗”萧风摇头道:“当然不是了,他的腿是陈公公打断的,与我何干呢”章台柳冷笑道:“京城皆知此事,他与春燕楼的车夫口角,踢了车夫一脚,你就让陈公公打断了他一条腿!”萧风摇头道:“想来这又是徐公子帮你打听到的消息吧,徐公子的话你也能信吗他半天之前就喊着要给你端茶送水,结果呢到现在了,你喝到一口水了吗可见凡事不能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小事见大,管窥可知全豹,可见徐公子的话是不能听的。”徐璠气得直冒烟,心说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两腿一软呢,八成还是你搞的鬼!章台柳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消息也不是徐公子告诉我的,连春燕楼的人都这么说,还能有假”萧风笑了笑:“那不过是老车回去跟春燕楼的人吹嘘的罢了,陈公公位高权重,只为一个车夫就打断亲戚的腿,这话你也信什么事儿总不能太离谱吧,章先生你自己说一句,你如果非说相信陈公公为了一个青楼车夫这么干,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这话倒是把章台柳给逼到了墙角儿,他当然也知道此事绝无可能,别说是青楼车夫,就是青楼的妈妈也没有这样的面子。“萧大人不必巧言令色,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公公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车夫这么做,但为了你,却是会做的!”萧风笑道:“那就奇怪了,他踢的是车夫,又不是我。而且我也没让人告状说他踢了车夫啊!既然你说京城皆知,那么全京城都该知道,我又不是闯门进的陈府,如何向陈公公汇报,那是他的事儿啊!”章台柳转向陈三儿:“你不要怕,我们既然把你找来作证,自然就能保护你。你且说,当日你是如何通传的!萧风又是如何向陈公公施压,让陈公公打断你的腿的”陈三儿忽然扭捏起来,半天才说道:“我告诉陈公公,嗯,我踢了春燕楼的老车一脚。嗯,萧大人是跟着春燕楼的车来的,所以,所以陈公公就让人打断了我的腿。”章台柳眉头紧皱,听着台下一片不信任的嘈杂议论声,知道这话实在是有些太扯了。陈公公当时是什么位份就算得知萧风是坐着春燕楼的车来的,也至少要见面问问萧风再说。毕竟两个下人之间的矛盾,上位者往往讲究个对等伤害。陈公公就是给萧风面子,大不了让老车也踢陈三儿几脚,或是打几巴掌,也就给足面子了。别说当时萧风身份远不如现在,不过是受万岁宠信的道门真人而已。就算当时萧风已经是护国公了,陈公公也不至于就吓成那样啊!萧风微笑着看着陈三:“你呀,看了这么久的门,还是不懂官场上的规矩。你不说实话,他们帮不了你的。就你现在说的这个话,章先生都没脸继续问我。我都懒得反驳你,或是找跟你一起看门的人来作证。”章台柳暗暗点头,语气也强硬了一些:“陈三儿,你不必害怕,只管实话实说。我们都知道你的腿,肯定是陈公公打断的,而陈公公打断你的腿,肯定是因为萧风,这毋庸置疑!但你要说出道理来啊!”陈三儿苦着脸:“这个……除了踢了车夫之外,我当时不认识萧大人,所以言语不敬,陈公公就打断了我的腿。”章台柳赶紧问道:“这个言语不敬很重要,你到底是怎么个不敬法你又不认识他,不知者不罪嘛!”陈三儿扭捏道:“我见他是坐春燕楼的车来的,就以为他是龟公,所以……所以……”萧风接口道:“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什么萧风萧雨的,春燕楼里的男人不是茶壶就是王八,还敢报字号陈三儿今天要来我并不知道,这话陈府和春燕楼的人都知道,章先生若有兴趣不妨随便找个人来问问。”章台柳脸色尴尬,看陈三儿的样子,也知道萧风说的肯定是实话,心里忍不住生气。徐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还自以为找了个杀手锏呢,怎么就事先没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这就说得通了,若是下人之间的摩擦,陈公公断然不会做到那个地步。但下人直接冒犯了上位者,那就必须拿出些态度来了。但此时不是埋怨队友的时候,章台柳捻着胡子说道:“虽然他骂了萧大人,但他并不知道萧大人是谁。所以萧大人因此害他断了一条腿,还是难免有心胸狭窄,仗势欺人的嫌疑啊!”萧风笑道:“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满朝文武都知道,徐公子跟我在朝堂论辩之时,时常挨徐首辅的耳光。但那是徐首辅对自己儿子下手,我们既没办法干涉,也没有权利阻止。总不能说徐公子挨耳光是我仗势欺人吧比如我家的狗咬了客人,我别说是打断了狗的一条腿,就是把狗杀了吃肉,也只是我的事儿。难道人们还能因此指责那个客人不该上门来吗还是指责客人没能及时拦住我打狗杀狗呢”章台柳迟疑道:“可是正是因为你的权势,才让陈公公不得不下此重手的吧这点你能否认吗”萧风摇头道:“我不这么想。陈公公当时位高权重,我在当时不过是个道门真人罢了,陈公公有什么可怕的想来是陈三儿对上门的客人干这种无礼之事太多了,陈公公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加以严惩了。如果章先生不信我的话,不妨去问问京城所有上过陈公公私宅的人,这陈三儿是不是一贯如此恶劣”章台柳看向徐璠,徐璠微微点头,表示这话不错,陈三确实是一贯嚣张,直到被打断了腿。章台柳咬牙道:“就算他被打断腿与萧大人无关,但萧大人何以说对他有恩呢恩从何来”萧风看着陈三儿,淡淡的说道:“陈三儿,当日我进陈府之时,你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腿,对不对我进陈府后,看见你在挨打,所以喝住了行刑之人,告诉他不要打了,你才保住了另一条腿,对不对”陈三儿涨红了脸:“这……不错,可是你说我运气好,因为我用的是右腿踢的车夫,所以只打断右腿就罢了。可见你分明就是为了车夫出头报仇的,还敢说陈公公打断我的腿不是因为你”萧风笑道:“我从来也没说陈公公打断你的腿不是为我,只是从常理分析,陈公公更像是忍无可忍。所以陈公公打你不见得是因为我的面子,但陈公公饶了你一条腿,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得我的面子,对不对”陈三儿脑子里转了半天,觉得十分憋气,明明陈公公打断自己的腿就是为了萧风,可这一点却没法证明。但萧风若不喊话,陈公公确实是要打断自己两条腿的,萧风救下自己一条腿来确实是事实,能证明的人很多……章台柳毕竟更有头脑,他质问道:“你既然要施恩于他,保住他另一条腿,又为何挖苦他的运气好,踢人用的是右脚呢”萧风淡然道:“你这人读书读傻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如果你到了别人家,别人的狗咬了你,主人要打要杀,你想求情,该怎么求呢”章台柳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便看着萧风:“萧大人请继续说,大家自有公论。”萧风叹气道:“那自然是要对主人说:别打了,它虽然咬了我,但其实我伤得不重。再说了,他虽然咬了我,但你也已经打断它一条腿了,也受到惩罚了,就算了吧。这样才是求情的态度。我总不能跟陈公公说,你给我个面子,别打了,算了吧,那才真是仗势压人了呢!再说了,我当时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我有什么自信那样去求情呢所以我只能挖苦他两句,表示惩罚已经到位了。陈公公这才会给我面子,放过他的另一条腿。”这番话入情入理,饱含着生活的智慧,台下众人都深有同感,忍不住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如此。“我今年去岳丈家,岳丈的侄子顽皮,洒了我一身墨水,岳丈要责打他。还是我说,这衣服本来也有些不合身儿,正打算换了,岳丈才得了台阶下,没再动手了。”“正是如此,我家妻妾吵架,我不得不动手打了妾两巴掌,心里其实是心疼的。后来妻子说了句,算了吧,也是我说话难听了点,她顶了两句嘴,教训教训也就是了。”“这陈三儿当真不是东西,忘恩负义之徒!当年萧大人保下他一条腿来,他竟然恩将仇报!”“没错,当年萧大人就已经是道门真人了,他竟敢如此辱骂。也就是陈公公位高权重。换了其他主人,岂不被他连累,跟着他倒霉了这种恶仆,打死都不多!”“我父亲与陈公公有些来往,之前回家就说过,那守门的陈三儿趾高气扬,十分可恶,萧大人当初就不该救他!”听着台下的议论,章台柳知道这一招也没用了,只好让徐璠把陈三儿送走。徐璠对陈三儿的表现很不满意,下了台就不管他了,给了他约定的银子,让他自己雇车回家。陈三儿本来得了徐璠的承诺,若是能在论道大会上让萧风丢人出丑,就让他到徐府当门房,给他养老。现在约定没达成,只得了些银两,但又狠狠得罪了萧风,心里十分忐忑。结果魂不守舍地摔了一跤,恰好摔断了瘸子的那条好腿。他躺在大街上半天,也没人愿意搭理他。最后还是遇到了送姑娘回来的春燕楼的老车,发了善心把陈三儿送回家里,并告诉陈三儿放心。以萧大人的性格,虽然得罪了他,但既然自己又搞断了一条腿,萧大人估计是不会再找他麻烦了。陈三儿从此之后彻底改了性子,不管对谁都极为客气,还和老车成了很好的朋友。靠着当年陈公公给的银子,和后来徐璠给的银子,陈三儿居然生活小康,颐养天年,子孙满堂。........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