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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恶语伤人六月寒
    时安夏这看似随意的闲聊,实则一针见血切入了主题。

    被点到名的沐桑生得极艳丽,眉间浓重的哀愁又将这份艳丽冲淡了几分,便是艳而不俗,艳中带冷。

    她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时安夏,轻轻垂首,“自从妹妹失踪后,我就很难入睡了。”

    整夜清醒,难以入眠。

    实在困狠了,终于睡着,却噩梦不断。每个梦里都是在千辛万苦寻找妹妹的踪影,每个梦里都是自责。

    醒来时,就仿佛行过万里寻找妹妹的路,累极了。

    后来沐桑的噩梦变了,变成布思当众侮辱她的场景。每一个细节在梦里都被无限放大,挥之不去。

    她常常从噩梦中尖叫着哭醒,更可怕的是在梦里醒不过来,便是一遍又一遍承受屈辱。

    她从此惧怕睡觉,宁可整夜瞪着眼睛到天亮,也不敢入睡。

    时安夏淡淡道,“所以沐桑公主你的当务之急,不是嫁人,而是好好睡觉。如今你妹妹找回来了,布思也死了,该睡得着了。”

    “布思真的死了?”沐桑颤声问。

    时安夏点头,“死了,这个祸害再也不会来欺负你,也不会来欺负你们部落。”

    她没说的是,更不会将北翼拖进风雨飘摇的境地。

    沐桑得到了肯定答案,泪水不知不觉落下。她在梦里无数次想杀了布思,却没能做到。

    在她心里,那个恶魔不可战胜。

    红鹊拿出手帕替沐桑擦去泪痕,乖巧安慰道,“姐姐,夫人说布思死了,那就一定死了。我们夫人很厉害的,有她在,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时安夏笑,“小红鹊,别吹牛。”

    红鹊不服,“夫人就是厉害啊,我又没说错什么。”她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姐姐,你别急着嫁人,跟我们夫人一起出去散散心可好?”

    唐楚君也道,“沐桑公主,人不能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还没看清楚,就选择另一个坑又跳下去。那样只能是从一种苦难,变成另一种苦难。然后你的人生,就是各种苦难叠加。”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当然,我不是说跟你提亲的努尔不好。我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的家人。我只是想说,就算要嫁人,你也得开开心心嫁。”

    其实这也是时安夏想要说的,“你在部落里经历了这些磨难,一时半会心里还有阴影。心不够强大,若是部落里有人落井下石,对你说一句半句你不爱听的话,你都会觉得生不如死。”

    她这还是委婉的说法。

    更有可能的是,如果那些不好听的话,终有一天从她的丈夫口中说出来,又或是从丈夫家人口中说出来,沐桑公主还有活路吗?

    这会子努尔脑子一热要娶沐桑公主,可日子久了,谁敢保证偶尔争执时会不会冲口而出伤害她的话?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部落就这么大,沐桑公主受辱之事早前就被亲宛派大肆渲染过,几乎人人皆知,连小孩都知道“沐桑公主脏了”。

    沐桑公主够可怜了,哪里能经得起比刀剑杀伤力更强的恶语相向?

    红鹊不断点头,就觉得她家夫人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对的。

    又觉得她家夫人的母亲也是无比睿智之人。在她想来,能提笔写文发表在《翼京周报》的女子,说话行事自是常人所不能比。

    反正时安夏说话,红鹊跟啄木鸟似的点头。

    唐楚君说话,红鹊也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拉着沐桑的手亲昵摇了摇,“姐姐,真的不要轻易嫁人哦,得认真想好了,才能做决定。”

    沐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妹妹的关怀。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她的亲妹妹找回来了。

    她也感恩时安夏和唐楚君。这是除了母亲以外,真正在替她着想,为她考虑,苦口婆心劝慰她的人。

    沐桑站起身,跪地深深向时安夏和唐楚君拜伏,“沐桑谢恩。沐桑求公主收留,我愿做公主身边的奴婢,为公主办事,侍候公主起居。”

    时安夏知她想通了,只应下带她离开部落,却不会让她真的做奴婢。

    于是努尔的提亲被沐桑公主拒绝,成了部落好事者们的第一话题。

    众人悄悄议论,“努尔那么好,怎就被拒了?沐桑公主都那样了,怎好意思拒绝努尔?”

    “是啊。原本我还可惜努尔娶一个……咳!”

    “她都那样了,还能嫁个什么人啊?莫不是以为自己贵为公主,还高高在上呢。”

    有时候闲言碎语远比刀剑杀人更狠,尤其那些话来自普通族人茶余饭后的闲聊。

    就算瓦真是王上又怎样?他能因几句闲话就把族人全杀了为妹妹报仇泄恨?

    其实努尔的父母也不赞成这门亲事。努尔是他们最优秀的儿子,能娶的姑娘多的是,凭什么要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回来使家族蒙羞?

    族中一个喜欢了努尔很久的姑娘叫朵拉,得知提亲之事哭了好几场,更是恨上了沐桑公主。

    现在沐桑公主拒了努尔的求亲,朵拉却更恨了。

    凭什么?凭什么啊!沐桑有什么脸可以拒绝求亲!

    她仗着自己父亲是官长,飞扬跋扈,四处抹黑,更是将沐桑受辱的细节添油加醋随口宣扬。

    这些事又不是她最早说的,也不是她编的,她根本不怕王上治罪!

    尤其她的父亲可是部落栋梁。那么多官长都倒台了,她父亲还屹立不倒。

    再说,那日她父亲还跟着拙纳王上一起经历了灵音广场的叛乱。

    此时王权更替,正是薄弱之际,也是用人之际。瓦真王上根本不可能得罪同个阵营跟着自己的官长们。

    一句话,她有恃无恐。

    红鹊听到那些议论,气得哭红了眼睛,却又束手无策,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跑,碰上了马楚阳和唐星河,扔下一句带着哭腔的话,“星河楚阳少爷,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又风风火火一路扑进夫人的怀里,哭得十分伤心,“夫人,夫人,我们赶紧带着姐姐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不好?我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我不回来了,呜呜呜……我要回北翼!我生是北翼人,死是北翼鬼!呜呜呜呜……我要回北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