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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风不止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怒了,因为西隆军的守卫,关内才恢复了太平的生活。如果有人想破坏这份太平,西隆的百姓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现在,这李家有个很可能是南国萧帝的正妻的女人不说,现在又多了个胆敢在军营下毒的人?!

    百姓的愤怒在无声中酝酿着。

    “各位,昨日,有好多营中的兄弟看到李绰进入军营。之后他甚至同一营的兄弟一起斗酒来着,今日,这些同他一起喝过酒的将士全部腹痛不止、上吐下泄……”

    “啊!”

    还不待谢北昆讲完,珠儿突然一脸惊恐地叫起来。

    谢北昆皱眉,扭头看珠儿,然后转为和颜悦色地问话。

    “珠儿姑娘,你因何惊叫?”

    惨白着一张脸的珠儿颤抖着嘴唇,半天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我祖父去世时,就是这样的症状!”

    “哎呀,我说什么来着,这姑侄是不是真的姑侄,咱们不关心,这下毒害人的手段咋就是一模一样的了?”

    提篮大婶不失时机地补刀,众人欲加心气不顺。

    “呵呵,我进了军营就是我下的毒了?再说了,进军营下毒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李绰不服气地辩驳着。

    是啊,这李家小哥没有祸害西隆军的必要啊!众人的眼神又迷惑起来。

    “你有!”谢北昆坚定地说:“如果你的姑姑真的是南帝的后妃,你们就有下毒的动机。此刻,大越朝一方面要抵御外敌,还在长江沿线与后周对峙。如果,你们成功地将西隆搞得大乱,朝廷一时顾此失彼,必然会在南线失利。南线失利不就是后周得利么?萧长空这个国贼,趁着大越一时战败,将康德之殇的败绩归咎给朝廷,他玩得好一手贼喊捉贼!”

    震惊的看着谢北昆,李瑰月眯眼重新审视着这个人。

    南北分治后,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一个南边的将领这样说康德之殇的。

    的确,这场惨痛的战败,是多方面使力的结果。萧家也的确是以此为借口,厚颜无耻地自立了。但是,其中的原委只有不多的人知道,听谢北昆这意思,康德之殇的最终责任人是萧家了?他凭什么这样笃定?他有什么根据?

    李瑰月很想上前去问问,谢帅是根据什么这样说的,但是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是李宝儿,作为李宝儿的立场,是不能这样去质问谢帅的。尽管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寻求真相,但很可能真相不得,反而激起了众怒。

    百姓的怒气终于被点燃了,一些人的手重新在摸索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这个世间什么最可怕,最强大?是锋利的刀剑、绝世的神功?都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是人心,人心向背,决定了一切历史洪流的方向。

    李瑰月有些敬畏地往萧碧玉的方向靠去,如果百姓失去了理智,她必须保证萧碧玉的安全。

    李绰这孩子虽然还不怎么明白形势,但他耳聪目明,那些百姓方动念想扔东西,他就立刻张开双臂护在了萧碧玉身前。

    “荆州施粥那天,我其实在场的,当时的确是有人中毒了,后来此事也完美解决了。我只听说去世的老人是因为年老体弱,跟中毒并没有多大关系。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为李姑娘,只是身形有些像那个李瑰月,实则相貌有很大的不同!”

    人群中,季掌柜双手插袖,不紧不慢地说着。

    “好你个老季,李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这样帮他们说话!”

    胡掌柜不干了,怒气冲冲地责问道:“你不能为了几个银钱,就出卖了良心啊!”

    季掌柜仍旧将手插在袖子里,不冷不热地反讽道:“我就是他们李家的人啊!他们给了我可多可多金子了!”

    这样翻着白眼,阴阳怪气的季掌柜,倒是叫众人不怀疑他跟李家有什么阴私了。

    这回,季掌柜从袖中抽出双手,冲周围的百姓团团作揖。

    “众位,去年的时候,就是腊八这天,我就在荆州办货,的确是目睹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当时的萧家世子夫人的确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不能无中生有地说他们就是一个人吧!”

    摊着手,一脸无奈的季掌柜,将胡掌柜气得牙痒痒。

    “季茂岭,你个小人,定是得了李家的好处,所以再次胡说!”

    季茂岭也不争辩,好整以暇地扯嘴笑着,再围着胡掌柜转了一圈,才轻蔑斜了后者一眼。

    “胡掌柜,萧长空就是没称帝,也是世子之尊,他将自己的正妻派到这个地方来,不管是成与不成,他的脸还要不要了?我想,是个男人都做不到这样牺牲的吧,何况他还是一方枭雄呢!诸位,且仔细想想吧,李琅将军的遗孀再次休养待产,我们却在她门前如此闹事,我们对得起英雄的在天之灵吗?”

    季掌柜的话不轻不重,语气平和,可是却说到了实处,很多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呵!”谢北昆一声轻笑,走到季茂岭的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的人。这是个与其说是商人,更像是一名读书人的男人,长相斯文俊秀,气质也沉稳淡定,这一切都与他商人的身份格格不入。

    “季掌柜是吧?你说这位姑娘的确不是南帝的正妻,而是真正的李宝儿姑娘?”

    季茂岭又双手插入袖中,挑挑眉毛,才淡定地说:“她的确不是李瑰月,而是李宝儿,而且,她不但没有害西隆军的嫌疑,还是西隆军的恩人!”

    今日这热闹看得值得啊!围观的百姓对此事几番反转也见怪不怪了,这样的热闹,牵扯的可都是大人物啊,一生能看几回啊!众人都伸长了脖子,静待事情的发展。

    虽然压不住脸上的惊疑,谢北昆还是不忘了勉力维持亲和的态度。

    “呵呵,不知道季掌柜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季掌柜没有回答谢北昆的话,反而转向瑰月,弯腰拱手作礼。

    “大掌柜,事到如今,我看也瞒不住了。您虽然一片好心,不图回报,可咱们也不能任人抹黑啊!”

    “大掌柜”?什么大掌柜,谢北昆心里有个猜想,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想。

    “各位——”季茂岭拖长了声调,又拱手朝众人团团作揖。

    “给位西隆的父老乡亲,季某人知道,你们都想过上安定平和的生活,再不想颠沛流离、寄人篱下,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是,不能为了这个目标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啊!”

    西隆的百姓沉默着,想听听这个季掌柜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各位,这位李宝儿姑娘,其实是我们商家的大掌柜!”

    很多年后,西隆的百姓还忘不了这一天,这是那位惊才绝艳的帝后第一次真正现于人前的一天,起源于妒忌她的人对她的一次陷害,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李家小院前,仿似冷水滴进了滚油,激起了沸反盈天的浪潮。

    “什么,还真的有商家,九家的商家真的存在呢!”

    “既然这姑娘是商家,那的确不会是南帝的妻子了,我们冤枉人家了!”

    “哎呀,她商家大掌柜也不奇怪啊,他们家从前生意做得那么大,李家是当之无愧的大商家啊!”

    对于百姓热火朝天的议论,李瑰月表面平静,不置可否,然而她的内心却是惊涛万丈:位季掌柜我可并不认识呢。他为什么要帮我隐瞒身份呢?他自认乃是商家之人,难道是陶家主派来帮我的?唉,无形之中,又欠下九家少主一份人情呢。

    被众人忽视的谢北昆颇不是滋味。事情完全往他不喜的方向发展,今日,他就是冲着除了这李氏姑娘立威来的,来了之后,他惊喜地发现还有人在暗中帮他,当然,他知道这些人令有目的,并不是真的帮他,但是,殊途同归,他们都是奔着搞垮这个李氏姑娘的目的去的。现在,这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季掌柜说这姑娘不但不是他们怀疑的李瑰月,还是他们西隆军的恩人。

    什么事西隆军的恩人?这事儿,真说起来,其实每个将士心里都多少有点儿数的,自从他们从花红柳绿的江南被调到西隆这苦寒之地来,受到的最大威胁不是恶劣寒冷的天气,而是朝廷屡屡跟不上的粮草补给。说来好笑,堂堂的大越守军,常常面临着断粮的威胁。但是,又不好为此事跟朝廷翻脸,因为朝廷也叫苦连天,说国库空虚,粮草一时跟不上,望西隆军万万包涵,可先向周边地方借调一些,回头,朝廷的粮草一定会足额补上。

    这样的情况下,大元帅萧天佑只好东求西告,四处借粮。

    不知道他的人缘为何这样糟糕,无论的是凉州的余年庆还是兖州的厉总兵都不肯借粮给西隆,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商贾自行找到萧天佑,称愿意借粮给西隆军。这才接了西隆军的燃眉之急,从这方面说,这位商贾的确算得上是西隆军的恩人。只这位恩人一直很神秘,只肯单方面与萧天佑接洽,所以,作为副帅的谢北昆也是没有见过这位为西隆军解困的商贾。

    指着李瑰月,谢北昆不可置信地发问。

    “你说说,当初给我们借粮的就是李宝儿姑娘?”

    季茂岭冲谢北昆倨傲地一笑:“可不是呢!我真是没有想到啊,商家一片好意,居然会得个被西隆军围困的下场,唉世情如斯,令人伤感啊……”

    当场,就 有几名亲卫营的战士羞愧地慢慢压低了长剑。要知道,商家不但西隆军带来了藏地的糌粑、牛羊肉充饥,还给他们带了藏地的皮毛御寒,还有藏人治疗冻伤的神药。虽然战士们没有见到给他们筹粮的商贾,却在心里十分慎重地记住了这位善人。真没有想到,今日他们竟对恩人刀剑相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我听萧天佑说,与他接洽的是位男子……”谢北昆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呵呵呵”季茂岭冷笑:“我们大掌柜,是个女儿家,不好出面频频会见男子,与萧帅接洽的人,就是区区在下!但这些粮食、物资,都是我们李宝儿姑娘亲自在藏区筹集的,她在藏区还有个‘多宝姑娘’的称号,是藏人喜爱她的表现,谢帅若是不信,大可找人去查就是!”

    谢北昆讷讷沉默半晌,“多宝姑娘”这个名号,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的,竟是眼前这位李宝儿姑娘吗?她就是近一年来一直默默支持西隆军的人?谢北昆内心是十二分不想相信的,但眼前事实却容不得他不信了。

    “就算她……是宝儿姑娘无误,那也不能作为李绰在军营为所欲为的借口!”这是谢北昆最后能抓住的辫子了。

    两手一摊,季茂岭气笑了。

    “谢帅,你要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作为一军主帅,您这样不辨是非,何以为帅?”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样不客气了,就是秦王殿下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言语温和的,一个商贾居然敢这样对他冷嘲热讽,谢北昆的手都放到了刀把上,最后还是硬忍住了戾气。

    不理睬谢北昆忽红忽白的脸色,季茂岭走到李绰面前站定。

    “李公子,你昨日为何去了军营?”

    听到此处的李绰自然知道自己地 回答至关重要,他挠着后脑勺,讲述起前一日的事情。

    “临近晚膳的时候,珠儿突然神神秘秘地出了家门。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然要对女眷的安危负起责来,我就打算偷偷跟着珠儿,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确实有问题,也好早发现早处置……”

    李绰回忆着珠儿诡异的行径,继续讲着:“她走走停停,在东市、西市兜圈子,最后……就一头扎进了军营里。”

    “你胡说,军营里女眷未经许可,是不能擅自进入的。”谢北昆反驳。

    “可是,我就看到她进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