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士卒一起走出府衙的萧弘到底是个什么表情,顾怀没有去看,战争的接连胜利让其他的布置成为了一手手闲棋,能起作用固然好,但如果没能成功,也终究影响不了大局。
就让萧弘自己去为那个成为英雄的未来努力好了。
顾怀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从后方发来的诏书上,上面是以小皇帝名义对前线将士的封赏,这原本应该等到京城那边在收到战报后才能经过百官讨论得出定论,然而现在连皇帝都在北境,程序自然也就从简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京城那边的诸公收到尘埃落定的诏书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诏书首行便是对顾怀的封赏,比毕竟这一次边境大战顾怀是实际上的统帅,顾怀的爵位已经到了顶,再往上也就只能加虚衔,可当初赵轩遗诏就已经给了他加了上柱国和帝师,简直是一点封赏的余地都没给新帝留,所以小皇帝只能从封号上动脑筋,将顾怀的两字王爵晋成了一字,是为靖王。
而从顾怀往下,诸系将领,北境文官也都按战功或政绩晋爵升官,整体上看就两个字。
大气。
爵位不要钱一样地洒,尤其是对于文官官职的提升,简直是把北境王府的地位俨然提到了和朝廷相提并论的程度。
甚至会让每一个看到这诏书的人犯起嘀咕,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京城是京城,北境是北境?
如此大的手笔,让顾怀也着实吃了一惊,前线将士的封赏实际上是由这一战的斩获来出—其实也就是从他的腰包里掏,小皇帝的诏书虽然必要,但也更像是做做样子,提醒一下前线将士们别只知顾怀而不知皇帝。
顾怀原本还觉得小皇帝年纪太小,在这种事上没什么经验,如此干系全局的大战封赏也透着股小家子气,但没想到小皇帝的手笔简直透着股日子都不过了的豪气,光是县子以上的爵位就扔了十几个出来,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让京城那边炸锅?
更有甚者朝堂诸公以及天下百姓说不定还要把“挟天子居功自封”这话挂嘴上。
但从把小皇帝带到北边的那一天起顾怀就做好了起这种风波的心理准备,好在只要战争不出问题,不至于在大魏引起发什么内乱。
真到了后方的野心家都能趁这个机会起来搞分裂的时候,辽国早就打进来了。
想到这些,顾怀放下诏书,直接让人传令前线将领布置完防务后赶回北平,参与接下来的受封仪式,而大部分兵力不能轻易调动,所所以能直接在北平城内校场列阵受封的也就只有顾怀直属的亲军以及部分地方戍卫兵力。
不怪他如此重视这场受封仪式,实在是一场成功的战后仪式具有的政治意义太大了,这既是让前线苦战的将士们满意,也是在向所有汉人宣告幽燕之地的收复,以安稳国内人心消解北境一直以来直面辽人的不安感。
至于时间的话,就定在八月的一天好了。
顾怀笔锋一勾,淡淡想道。
……
在幽燕之地的战事得以收尾,甚至开始准备起大规模的受封仪式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凉,复国成功悍然出兵直指辽国西京道的西夏,则是陷入了意料之中的苦战。
哪怕辽国的西京道实际上在抽调许多兵力后已经 显得很空虚,哪怕西夏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一些西域的小国趁着辽国坐镇西域的萧山离开时发起叛乱,哪怕西夏已经掏空家底凑出了六万党项大军,但在迎头撞上边境上辽国临时拼凑出来的防线时,还是撞了一头的包。
大小接连四战,最好的战果也不过是攻下一城,双方战损相当,而其他时候党项人几乎是在被辽人压着揍,这还是在东面幽燕战局明朗,西京道辽人人心惶惶的情况下。
只能说当初西夏能被辽国灭国还是有道理的。
但如果是换作以前,魏国还能站在一旁看笑话,然后在自家的史书上记下党项人的狼狈一笔,可如今西夏是大魏的藩属国,也在这场战争中不遗余力地对辽国西京道发起了进攻,这时候还嘲笑两句未免要彻底让西夏心冷,所以大魏除了通过西凉边境向西夏提供粮草军械援助之外,实在是连笑都不好意思笑出来。
甚至西凉仅存的边军都在讨论是不是要出兵帮助西夏先越过辽国的边境再说—可在他们讨论出个结果之前,西夏的求援文书就到了。
事实上这封措辞谨慎姿态很低的文书在发出之前经历了很多波折,西夏的前线将领们越打越心凉,不明白为什么复国后的西夏面对一帮边角缝里的辽国残军都能把仗打成这样,一些经历过西夏鼎盛年代的老将在得知幽燕之地魏国把辽国十七万大军覆灭的消息后,更是老泪纵横感叹西夏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模样—当然大多数人对于这种结局还是能坦然接受的,毕竟现在西夏和魏国的这种关系,魏国能打也能提供给西夏某些羞耻但又稳当的安全感。
然而某个人对他们坦然接受一切的态度很愤怒。
“事事指望魏国,甚至还请求魏国主动出兵帮我们打仗?”夏则在朝堂上兵部的一帮人咆哮着,“更有甚者你们还打起了魏国在城外那两万驻军的主意?灭国十几年,你们的脊梁是不是已经彻底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