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与李昱白便又去了集英殿,共同商讨征战事宜,同时宣布李昱白为随军转运使。
除了陈南山和一些老臣,另外一些年轻臣子的脸上便有些耐琢磨的神色。
李昱白一律不在意。
便是陈南山也劝了两句:“这是辛苦差事,你的身体吃得消么?”
“虽然辛苦,但这个职务将粮草和军备牢牢抓在手里,若是军中之人想要染指,首先得过我这一关。”
决不能再出一个带着朝廷的兵马、武器和粮草叛出国门的将军。
李昱白:“帮个忙,提刑司与京都的捉刀人来往较多,请让他们将这个消息尽快传出去。”
……
等从宫中出来,陈南山又叫李昱白同去大宗正司。
“我与大理寺卿找到了些东西,想请你去帮着掌掌眼。”陈南山道。
大理寺卿还在手指头蘸口水的翻阅这一叠一叠的卷宗。
有纸张的卷宗,也有竹简的卷宗。
他在这里已经看了整整三日了,连饭食都是他娘子送来的,还真让他找着了些东西。
“小郡王,陈大人,您二位请看。”
一共四份。
一份是陈南山找到的鸿胪寺的任调,一份是阁门司的任调,还有一份是几十年来馆驿的搬迁记录。
鸿胪寺的职能包括接待各国来使,并根据来使的地位高低安排馆驿的居所等;
阁门司的职能包括负责引导各国来使朝见、谢辞时的礼仪,登记各国来使所奉的贡物;
馆驿则为各国来使提供住宿、餐饮、马匹照料等;
李昱白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四十年前,店宅务勾当所在之处原是都亭西驿所在。”
都亭西驿,乃是西夏使者指定下榻之处,还招待过西蕃、阿黎、于阖、新罗等国使者。
大长公主的驸马爷他爹、朱合洛的祖父曾担任过鸿胪寺的左少卿一职;
而驸马爷的兄弟曾在阁门司任职,曾负责过西夏使者的礼仪……
陈南山;“是不是去查一下大长公主的婆家?”
大长公主的婆家也是朱府,不过和朱合洛不是一个朱府。
这个朱府还有点来头的,最初叫国舅府,两代以后称驸马府,再后来大长公主与驸马反目后又被贬,现在勉强可以称个衙内府吧。
朱衙内府里也简单得很,朱合洛的祖父早死了,在死前,恰好朱合洛有了军功,这才入了朱氏的族谱。
但朱合洛与这个大伯关系平淡得很。
“说起来,这个大侄儿与他父亲我二弟倒是亲近,”朱大伯说,“父亲恨他令宗族蒙羞,还家族被贬,因此从不见他。”
“我也只见过几面,后来他当了大官,常年在外,倒是每年都有节礼送来,人却从没来过,想来是他夫人为了面子名声罢了。”
“四十年前?”
“小郡王和陈大人为何如此问?”
“四十年前,我二弟与大长公主成婚,一开始就不融洽,那个时候,大约是大长公主有身孕的时候吧……”
“我母亲想着让小两口和睦些,又想着大长公主身边人少,便从上到下安排了许多人送去,连乳母都找了五个任大长公主挑选……”
李昱白问:“这五个乳母,是否包括朱合洛朱大人的母亲?”
朱大伯十分羞愧:“正是,母亲好心办了坏事,反而叫大长公主与二弟反目了……”
如今的朱老夫人,是驸马府为大长公主诞下长子准备的乳母之一。
李昱白敏锐地问道:“不知可有乳母的户籍路引?”
“这些都有,”朱大伯连连点头,“虽然当时大长公主并无恩宠,但到底是天家血脉,母亲不敢怠慢的。”
“如今还有留底么?”陈南山问。
朱大伯连连摇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留它作甚?”
李昱白和陈南山交换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了警惕。
陈南山:“看来得好好查一查朱老夫人。”
……
木砚还没进城。
他就在西水门外,心急如焚,但却没有冒进。
城门口有个叫许六的小头领,是老爷身边忠叔的堂亲。
那也应该是老爷的人。
自己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城,只怕就像小七说的那样,露头就被杀。
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躲在城门外候了一阵,终于窥到了机会。
恰逢好几十个挑夫走卒担着担子往城里而来,宽而深的桶子,浸着许多柳叶,桶里是各色鲜活的鱼。
这是进城卖鱼的。
做为大少爷最得宠的小厮,观棋对京都各色美食熟稔得很。
比如这一行人里有几个挑夫的桶里装的是鲷鱼,这指定是送到樊楼宋五嫂那的。
宋五嫂背后的东家是英国公府,也是大少爷最好的朋友赵瑾家。
嗯,砸他家的饭碗不要紧,他亏得起。
城门口的这些守兵也知道门路,不敢刁难英国公家的人。
于是他跟在了这几个挑夫身后。
在进入城门口待检查时,他伸脚将人一拌,
两桶鲷鱼顿时连水带鱼倾倒在城门口,挑夫急得大喊:“快,抓鱼。”
城门口的守兵也招呼着:“快,抓鱼……”
都去抓鱼了,人就溜了。
木砚一声不吭,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要是小七妹看了必然要夸他的。
等进了外城,那就该去孙家酒铺了。
城里的消息一茬接一茬的。
老爷带兵出城了,大少爷比老爷出城得还早。
大小姐大婚的吉日没改,老夫人听说还病着,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据说是能下床溜达了。
哼,何止能下床,还能杀人呢,可惜大家是没见着啊,见着的估计都死了。
观棋这傻子。
又有消息说,原本辞了官的小郡王,如今当了个芝麻大的小官,看来更加没法抱得美人归了。
还说,林府的孤女在风尘里打滚了十年,见多了各色男人,睡多了有能耐的,如今已经瞧不上小郡王了。
又说,王妃气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说宁愿小郡王不娶,也绝不许林家孤女进门……
三平道长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午后,方才拎着两个酒壶晃悠悠地来,眼角还沾着两坨眼屎。
见了他,木砚的心就开始火热了。
他在心里预演了一遍叫花子抢酒喝的戏码,摩拳擦掌地就准备开干了。
正要扑过去,就见三平拎着酒壶往对面巷子里一钻,他才跟过去,就被从天而降的麻袋给套了。
然后挨了花拳绣腿的一顿打。
感觉到这拳头的温暖后,他装模做样的挣扎了下,之后就老老实实地被人拖走了。
三平:“就是这个扒手,上回偷了我的银票子,哎呦,那可是我当了一件传家宝才有的银票子啊,传家宝啊……哎呦,我可不能放过他……”
“哎,张老板,让你伙计来搭把手,我得拉他去见官……”
等拖了一阵,有人打开了麻布袋的口子,出现了三平的脸。
“你小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快把我的传家宝还给我……”
他大大地嚎了一嗓子,又小小声地问:“你鬼鬼祟祟地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