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两人惊讶的表情，苏天觉得并不意外。

    毕竟打破认知，是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也不是一般人，知道这时候不是提问题的时机，还是决定先听下去再说。

    见到两人表情缓和了一点，苏天开口问道：

    “两位可有想过，为什么我历朝历代总会出现国匮民穷的问题？”

    “这……是因为土地？”李东阳先开口说道。

    但凡研究过历史的人，都不难回答这个问题，土地兼并永远是古代王朝绕不过去的坎。

    “没错，就是因为土地！”苏天说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继续说道：

    “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

    “两位可知道，我朝现在册的纳粮土地有多少？”

    弘治皇帝沉默了，这个问题太专业，他虽然有印象，但是一下还说不出来。

    “四百二十余万顷。”李东阳回答道，他是当朝首辅，这必然能记住。

    这倒是让苏天挺意外的，想小装一下没成功。

    “嗯，差不多。可你又知道，有多少土地被遗漏了吗？”苏天紧接着问道。

    后世又说明朝是被宗亲吃垮的，其实不够严谨。

    亲王手上的土地，最终能拿到手里的粮最多百分之10.其他都会被官府收走。

    他们只是一代传一代，慢慢积累起来了更多的土地而已，一样会上税。

    更多的其实是瞒报漏报的土地，大多集中在权贵手里。

    而明朝的读书人也有免税优待，很多农民为了避税都挂靠在有功名的人这边。

    这种挂靠方法非常流行，被称作土地投献。

    “遗漏？”弘治皇帝看向李东阳，心说这事他知道，但应该不多吧。

    一般这种土地属于增量土地，存量土地问题不大。

    被皇帝看的脸有点红，李东阳想了一下回答道：“可能……十之一二吧。”

    弘治帝也点点头，他觉得50万顷左右比较靠谱。

    哪知道苏天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格局小了，不妨往大里说。”

    被苏天说格局小了，李东阳老脸一红。

    心说自己可是当朝首辅啊，就这么被打脸了。

    “请先生指教。”他也不愿瞎猜，报的这个数其实就是自己家里瞒报的土地数，然后换算了一下得出的。

    只见苏天放下茶碗的手，给两人比划了一个三。

    “最少这个数！”

    两人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弘治皇帝直接拍案而起。

    “三……三百？……万顷？还是最少？”

    这他妈真要是有这么多瞒报漏报的土地，那朝廷的税收岂不是少了一半？

    有了这些钱，他也不至于扣扣索索，连宫中的宫女太监都裁掉了一半。

    “小苏先生，这些可有依据？”李东阳咽了一口口水。

    哪知道苏天笑着说道：“依据我确实给不了你们，不过这跟我说的摊丁入亩有很大关系。”

    “解释这个之前，必须要做的是彻查全国的土地。”

    “而且不能用常规手段，那样只会少报。”

    他一说两人就懂了，这是在让皇帝重新启用东西厂和锦衣卫啊。

    不过想想也是，不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人去查，怎么弄都会出现瞒报现象。

    两人点头称是，弘治皇帝暗暗下定决心，回去第一件事就要办这个！

    “做完彻查土地的事情，才是真正摊丁入亩的开始。”

    “然后以州县为基础，将所有赋税包括正税、附加税、贡品以及朝廷和地方需要的，各种经费和全部徭役统一编派。”

    “全部并为一条，总为一项收入。能理解不？”

    二人想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

    过去田赋有夏粮、秋粮之分，征收上又有种种名目，非常繁烦。

    如今统一征收，使国家容易掌握，百姓明白易知，防止官吏从中贪污。

    “然后就是废除徭役，官府用役，一律“官为佥募”，雇人从役。”

    听完上面那能震惊死人的话语，再听苏天后面说的废除徭役这话，弘治皇帝好像麻木了一样的点了点头。

    不过一想也能明白，如果真多了近一倍的土地。

    那收上来的粮食，也足够官府雇人来干活了。这些都是苏天阐述的前因后果。

    苏天知道他们可能理解的慢，反正也当这是闲聊，就没有想解释的多么清楚。

    收现金税这是商品货币经济发展的结果，又必然促进商品经济的繁荣。

    除了必要的粮食外，其他的最好都是直接收税。

    “本质上来讲，摊丁入亩并不损害地主的利益，他们会自然的将税收成本转移到农民身上，所以这个政策并不难推广。”

    苏天继续说道，这点就说到弘治皇帝的痛点了。

    “哦？苏先生这话，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手段？”

    就连李东阳也想不通了，税都到了地主这里，他们能愿意？

    而且地主会将成本转移到农民身上，那后面岂不是负担更重？

    对于他们的疑惑，都在苏天的意料之中。

    他微笑着摊开手说道：“别急，等我讲完下面的两项，你们就能懂个大概了。”

    “火耗这事在以前或许不算大，不过实施了摊丁入亩后，大家都用银钱来交税，就非常重要了。”

    他说这点，弘治皇帝两人一下就理解了。

    如果从百姓手中收的是碎银，那必须熔成银锭才方便上交国库，重铸过程难免有损耗，百姓需要额外缴纳火耗的税费。

    如果全国都用银钱来交，那损耗比例将成倍增加，数额会大到不敢想象。

    “不管火耗是归私人还是公家，这不都是民脂民膏吗？这么做和不归公有什么不一样？”李东阳率先问道。

    因为火耗归公，那朝廷必定要增加人手监管，等于是多了一项不小的开支。

    哪知道苏天听后笑着说道：“当然大不一样！”

    “地方如果私自收取火耗，那收多少都是地方官员说的算，应该收3两的他们收9两。”

    “这其中官员贪污了两被之多，可百姓骂的确实朝廷！好处被地方官员占了。”

    “火耗归公后，多收的都是朝廷的，有人敢贪污就治罪与他。如此一来傻子才会收高额的火耗。”

    “解决了长期存在的地方官横征暴敛的弊政，对百姓而言自然是减轻了负担。”

    听苏天说完，弘治皇帝不禁感叹：“妙啊！这样一来，百姓都会拥戴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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