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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与虎谋皮(求收藏求鲜花)
    安广厦显然很心急知道秦太升的底细,所以歌舞姬还没送来,自己就忍不住先到客房来了。

    他令身后的一班随从在门外守候,自己径直走到客房里坐下。

    “安大人这场精心炮制的晚宴,秦某深感佩服。”

    安广厦已经没耐心在跟他兜圈,现在是在他的府邸,所以也就开门见山了:“你是什么人?”

    “我?我不就是兴王府的一个下人吗?”

    他越是心急,秦太升就越是要掉他的胃口,人越急,才越容易暴露破绽,这老狐狸平日里住的窝都有好几处,足见其谨慎之处,现在正是要等他自己心乱露出马脚的时候。

    “进来!”

    安广厦一声令下,一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来者秦太升也见过,就是先前在驿站的时候见过的驿丞。

    那驿丞一直盯着秦太升,俯身在安广厦耳边说道:“就是这人,他当时拿衣服盖住头,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的脸,他在脸上加了几道伤疤,又涂了些粉末,看上去白了一些,我认得他。”

    安广厦一挥手,驿丞告退。

    “秦兄弟,方才那人,你有印象吗?”

    秦太升索性笑道说:“想不到我的易容水平如此差劲,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

    “听他说,秦兄弟自称姓丁,还说要样东西要交给我,不知是什么东西?”

    “要交给大人的,自然是能让大人平步青云统领湖广的东西。”

    安广厦一惊,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这样的话可是掉脑袋你知道吗!”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大人只要知道我们都是为那位姓丁的朋友做事就行了。”

    安广厦和将信将疑看着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随后问道:“你有什么凭证。”

    “那位大人现在江西,正为天下图谋大事。大人可知道我来自哪里?”

    安广厦只在肖百利那里听说过王府里来了一批南蛮的俘虏,至于具体是在哪,他也不太清楚。

    “难道是在江西?”

    “大人玩笑了,小人这副土民面孔,又怎么会是江西出身呢,小人原籍是在广东,家中原本做的只是皮帐买卖,”

    广东,皮帐,这些词汇安广厦听着有些耳熟,于是努力寻找脑海中的记忆。

    秦太升就是要这种效果,只要他曾经有所耳闻,那自己说的这些,就会变成他相信自己的实证了。

    太升心想,我可要开始编了,说道:“后来有一巨商,往来广东购置皮帐,那人见我年纪虽轻,但也算机敏,便带我到了江西,跟随在一位大人左右,那位大人,就是刘庐陵刘养正大人。”

    安广厦猛地想起,宁王军曾派人到广东一代收买皮帐制作皮甲,此事极为隐秘,除了宁王的部署跟像自己一样要响应宁王举事的人之外,没有别人知道,难道秦太升说的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太升知道安广厦为人谨慎,还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于是说道:“那也是因为大人的缘故。”

    “我?”

    “大人可曾记得将兴王府的事传信至江西之后的事吗?”

    安广厦点了点头。

    太升见套不出他的话,料想这老贼也没那么容易开口。

    “大人知道与兴王府通信的,是什么人吗?”

    “本官也曾猜过,向来与兴王府来往密切,又愿意犯下这种重罪也要保卫兴王府的,只有……”

    “正是江西按察使袁宗皋。”

    秦太升知道凭着袁宗皋跟王府的交情,这个身份迟早是藏不住的,那还不如自己提前说出来,还能骗取他的几分信任。

    安广厦一听,说道:“果然是他!”

    这招奏效了,太升于是说道:“那大人知道,兴王府增添的兵卫,是怎么进城的吗?”

    安广厦见事极快,说道:“莫非……”

    “正是混在俘虏中送进来的。”

    安广厦又是一句“果然如此!”

    太升心中暗笑,想着既然你‘果然如此’了,那我就能继续编了。

    安广厦说道:“我早就跟李大人说,袁宗皋不可不防,李大人跟刘大人却是说,袁宗皋虽是江西按察使,但对宁王军一事,所知不多。兴王府的书信中,也只提到要增添兵卫,并无提及江西事宜,增兵一事也有可能只袁宗皋顾念故主之情防备,要我前往不要打草惊蛇,只是小心提防,一有异常,立即汇报。哼,比起这小小安陆州,他们当然更重视自己的大事。”

    秦太升这才知道自己猜对了,安广厦果然只是知道兴王府要求增兵的事,但他以为宁王要造反的事已经越传越开,江西与湖广本来就是交界,所以兴王府要求增兵只是防范于未然。他口中的李大人刘大人,应该就是宁王军中的两个谋士李士实跟刘养正,语气之中,好像对这二人小瞧了自己颇有不满。

    “刘大人虽觉得兴王府不足为惧,但听闻袁宗皋将一众俘虏送来安陆州,心中生疑,为了相助安大人,又知小人出身广东熟知地形,所以除了送进安陆州相助的高手外,又让小人扮作俘虏,混入广东来的车队之中,所幸小人如愿被送入王府之中。”

    安广厦心中还是隐隐不安,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一直不与我联系。”

    秦太升一早就想好的借口,说道:“我刚到王府时,便被指派做了杂役,根本抽身不能,直至近几日提升做副总管,才能在王府进出,大人行踪在安陆州又如此飘忽不定,我几经辛苦才找到驿站中去。先前待我猜到要我偷东西的幕后人物是大人之后,曾要肖百利让我跟大人见上一面,无奈大人始终不愿,小人也是无计可施。”

    这下子把锅又甩给了安广厦,他一时语噻,过了一会才说道:“今日世子说肖百利盗宝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太升一声叹息,说道:“哎,怪只怪肖百利太过贪财,世子与袁宗皋的书信我们原本已得了手,但肖百利想着明天得了金条之后就可以远走高飞,安享晚年,见到房里的斗彩鸡缸杯,知道是宝物,就想着一起偷走。哪知半夜王府的人就找了起来,门口又有兵卫看守,幸好我及时将书信放了回去,否则我也是自身难保。”

    安广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哼了一声。

    “所以我立刻让人去请了安大人过来主持,就是避免这件事外泄,哪知那肖百利这么不知好歹,差点连大人都供了出来。”

    “我原就觉得肖百利派不上用场,没想到他这般贪财好利不知轻重,差点坏我大事,真是该死。”

    太升心想,那个该死的人,已经真的死了,还是你亲自下的手。

    “那我当时在王府后巷想方设法进入王府之中,你出手阻拦又作何解释!”

    “这确是小人不是,小人当时并不知道尸首是大人的妙计,又因小人急着在王府立威,只有在王府树立威信之后,小人才能方便调查王府事宜,也能出王府与大人联系。所以当时小人只是依照所学直言。”

    安广厦察觉到一丝不对,说道:“你一个皮匠出身,学的东西倒是挺多啊。”

    秦太升知道不多丢出一些只有他这个未来人才知道的信息,安广厦还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于是说道:“小人这些微末道行,都是在刘大人身边时,跟着新招揽来的几位侠客学来的,大人或许认识,就是凌十一大哥跟闵廿四大哥,他们做四方游侠的时候,接触的死人多,自然也懂得一些死人身上的门道,小人也就稍学了一下。”

    安广厦大为吃惊,凌十一与闵廿四都是流窜在翻阳湖一带的强盗,说是什么游侠都是客气的说法,这些强盗在前些日子才加入了宁王的军队,又因为这些人,名声不佳,所以除了留在江西的宁王军外,外地的响应军极少知道。原本宁王打算派这些人相助安广厦,但这些人行为不端,怕是刚进安陆州就露馅了,于是作罢,但又担心这群强盗不安分跑来安陆州生事被抓,才预先通知了安广厦注意。

    话到这里,安广厦心中已有七八分相信他的话了,但还不是十成,于是说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真实凭证吗?”

    太升知道时机一到,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我跟刘大人往来的信函,大人请过目。”

    这一封,是当初朱厚熜让酸儒临摹伪造的假书函,用的是诬陷秦太升是宁王奸细,等到他跟安广厦接触时,就以这封书信为证据,将安广厦跟秦太升一块围剿。只不过现在,反被秦太升拿来骗取安广厦信任的凭证。

    太升心里忐忑不安,安广厦正仔仔细细看着信,庆幸他不知道自己跟宁王军的书信已经被兴王府的袁宗皋截获,这才让朱厚熜找人赶制了一封假书信,这封信可千万不能被他瞧出什么破绽,否则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安广厦看完信后,说道:“原来是刘大人派了心腹人才来助我,何愁拿不下安陆州。”

    信中所写,太升也只是听朱厚熜提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给安上了一个心腹的头衔,单凭这个刘养正心腹的身份,就够自己被判个斩立决了吧。

    太升顺着说道:“安大人过奖,小人已在王府里里外外搜查过。”

    安广厦放下书信,仔细听着。

    “确如大人所言,王府增兵,只为防备江西的大军。大人神机妙算,令小人佩服万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试问谁又不喜欢戴高帽,太升这招把王府的调查结果都归功于是安广厦的功劳,果然令他心情大悦。

    “秦大人也辛苦了,我第一眼在王府后巷,见到秦大人验尸体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哟,商业互吹起来了,知道自己是刘养正的义子之后,安广厦和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

    “安大人谬赞,对了,关于后巷那具尸体,可是安大人下的手……”

    安广厦摆手,说道:“不是我,我的人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是两具尸体了,到底这两人是互相斗殴,还是遭人暗算,我们都不得而知。哎,这种流民强盗出身的人,极是麻烦,不听管教,非要离开驿站出去四处游荡,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有怀疑过是兴王府的人,但肖百利查了半天都查不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他们结怨太多,遭仇家暗算呢。”

    “也有这个可能,我听人说他们都曾对安陆州里一个卖武的洋人动过手,搅合了别人的买卖,倘若是因为这个被杀,也是有可能。肖百利也跟我说过,曾有个洋人进出过兴王府。”

    秦太升心想,坏了,肖百利把这件事也告诉安广厦了,于是问道:“可有什么发现吗?”

    安广厦摇了摇头,说道:“等我们的人到了肖百利说的洋人藏身的地方,发现屋内的洋人,竟是一个神父,根本就不是地摊上那个。”

    太升也是疑惑,明明自己送出门的就是那个洋人,怎么会变成了一个神父。对了,世子是故意把洋人放给他们知道的,所以那个洋人一早就被世子的人给换了,兴王府里的那些侍卫大多都是高手,要骗过肖百利这种脑满肠肥之辈,简直轻而易举。

    安广厦看太升脸上也是疑惑,对他所说之事又多相信了几分,说道:“我们发现找错人了之后,就痛斥肖百利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让他抓紧时间好好查清王府里的往来书信,别的事不用他再理。只有查到了书信里的内容才可以知道王府对于江西之事所知多少。”

    “原来如此。”秦太升心中暗赞朱厚熜高明,这样兵行险着的计谋也亏他想得出来。

    “大人,眼下兴王府正犯了私拥武装的大罪,就算不得到江西举事,我们也可以依照大明律例围捕兴王府,不如明日我们就……”

    太升故意说反话,他知道安广厦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是宁王举事不成,或者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贸贸然跟皇族宗室的人为难,那岂不是断送前程。

    “话虽如此,只怕我们先行动手,万一惊动了朝廷的人,那岂不是坏了宁王大事。”

    太升心想,你终于说到宁王了,虽然早已心照不宣,但听到他亲口承认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点。

    “我有一计,即使将来的事有什么变故,也可担保大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安广厦知道太升也是个聪明人,听他意思也就是宁王即使事败,自己还有脱身之法,于是赶紧想他请教。

    “这几日里,我已暗中查清兴王府中的兵卫人数与武器多少,就连兵器库的位置,我也是心中有数,只需两三日,我便可以拿到王府私养死士,意图不轨的证据来,等到那时我再联系大人,大人证据在手,大可在举事之日率领人马查封兴王府,只要知道了武器库的位置,由不得他们抵赖。安陆州守军本就薄弱,根本无抵挡江西大军,到时江西要是举事事成,安大人在先排除兴王的数十精兵之后,大可里应外合,顺势拿下安陆州;要是事情有变,大人围剿兴王府也不是响应反举事,而是名正言顺地为皇上解决兴王府这个隐患,私拥武装响应举事的,就成了兴王府。这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大人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安广厦听得大为触动,这确是是个一石二鸟的主意,宁王能成,自己有便宜,宁王不成,自己也有功劳,何乐而不为。

    “秦大人这般为本官考量,本官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

    像是鱼在咬钩之后,会故意碰一下鱼饵以作试探,安广厦是在试探自己有什么居心。

    “安大人严重了,秦某也只是想世事无常,未来的事没有人知道,于是想多留一条后路。”

    然后他低声说道:“宁王举事,要真是成了,你我封侯拜相,原是美事一桩,但宁王要是举事不成,秦某也不想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所以但愿日后能可以跟随在大人左右学习,不必再过居无定所的奔波日子,那我就于愿足矣。”

    安广厦心想,原来他也是觉得宁王军不太靠谱,所以想有备无患,多留一个保命的机会。

    于是笑道:“秦兄弟客气了,要是秦兄弟喜欢,以后就叫我大哥,我俩只论兄弟,不分主仆。”

    眼下之意倒是已经把自己当作主人了已经。

    太升立马跪下,叫道:“大哥!”

    安广厦扶他起来,秦太升想的倒是,以前被我叫大哥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你也不例外。

    安广厦说道:“依我看,我们要拿下兴王府一事,就无需跟刘大人汇报了,刘大人心系江西大事,我们还是等事成之后再向他报喜可好?”

    秦太升差点笑出声来,这老贼是不想先让宁王军那边知道兴王府没有威胁了,兴王府没有威胁,自己就没有借口不去拿下安陆州反而去整治兴王府,那自己的保命后招也就没用了。

    太升正巴不得他这么说,虽说朱厚熜已经派人密切关注这老贼的往来书信,就连同知府里,都有几个兴王府的内应,要是他向江西那边求证自己的身份的话,信件立马就会兴王府被截获,但要是他因自己心里有鬼,不敢跟江西那边联络太多,那就更好了。

    “大哥说的是,兄弟明白。至于王府那边,大哥就等兄弟的好消息了。”

    “一切事,就拜托给兄弟了。”

    放心吧,你的身后事就拜托给我吧。

    两人欢谈片刻之后,太升突然问道:“对了大哥,先前被你们带走的那个兴王府小人,可有招出些什么有用的来?”

    安广厦摇了摇头,说道:“那人嘴硬得很,除了说不关自己的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们无论如何逼供都是没用,也有想过做些假的口供后把他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太升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

    “但只怕只是一纸供词做不了真,兴王府要召他来当面对质,那无论他是生是死,都是为难的了,于是借他进王府搜查一事,只得作罢。现这人还押大牢里。”

    太升松下一口气,刘泉还活着,太好了,谢天谢地。既然知道他还活着,那自己如论如何要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

    看太升模样,安广厦还以为他是为了先前后巷翻案的事苦恼,扮作大气的模样说道:“这事也错不在兄弟,不知者不罪,现在有兄弟坐镇兴王府,我更是再放心不过。”

    两人再是客套一回,你来我往,说得挺多,但没有半句真话。

    安广厦笑道:“不知不觉,畅谈至今,不知兄弟是否还有兴致,让我叫人传那歌舞姬进来。”

    太升急忙说道:“大哥,美女我是欢喜得很,但世子多疑,我还是不便久留,以免怀疑上我们。大哥送的美女,只有改日再来讨要了。”

    安广厦说道:“什么讨要,你我兄弟二人,何分彼此,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你放心,等你没了之后,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你的女儿就是我的老婆,你老娘,要是还活着的话,也是我的老婆。

    虽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说到这里我们应该都知道了,是的,秦太升是个不折不扣的熟女控。

    ……

    从同知府出来后,秦太升恍如隔世,眼下的计谋应该是成了,兴王府暂时逃过一劫。但是安广厦这老贼做贼心虚,此后数日,不到自己说找到了王府的兵器库位置,他应该都是不会现身的了,就算他现身,随身带着也是好几十的人马,驿站藏有的,怕是有几百人,兴王府只有数十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最好的机会是蹲到他落单的时候,可是这老贼就算是在自己的府邸,都有人马跟着,去哪不是前呼后拥,又怎么会有落单的时候。

    现在只是幸亏安广厦和谨慎小心,想讨两头便宜才让自己争取了一下时间,但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过不了几天宁王就真的要起兵造反了,再拖下去,就算自己说找不到兵器库,安广厦也会带着人马硬闯兴王府,到那个时候,不止是自己跟朱厚熜,就是茵茵跟筱云他们也决计没活路了。

    苦苦思索之下,还没想不到好主意,太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时,却见到王府中的一个家仆跑了过来,大半夜的,这家仆却是出来找他的。

    “秦总管,您快回王府吧。”

    “不会又是什么大事不好了吧。”

    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您快回去吧,王爷病危,世子让您立马回去。”

    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