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升等人连忙随着吴骆二人到殓房外等候,见来者是一个穿着绣有云雁绯袍的中年男子,方脸长须,生得那叫一脸端正,美中不足的只是颧骨处有道疤,这人就是现在福霖府的知府,也是正德帝亲派下的心腹大臣,四品官员赵通达。
众人拱手迎接赵知府,那赵知府只是略略了看了众人一眼,见到秦步二人时,眼神稍微留意了一下,随后便转入了内堂中,吴骆二人也紧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吴三宝殷勤道:“大人,我为您引荐,这位是朝廷派下来的大理寺寺正秦大人,这位是护送他的锦衣卫总旗步大人。”
赵通达点了点头,只是眯着眼打量着二人,过了好一会才说出:“两位大人年少有为,当真是后生可畏。”
说完也没叫太升等人坐下,只是自己靠在内堂的椅背上,继续眯着眼说道:“吴知县,秦大人见过死者的尸首了吗?”
“是,卑职刚带秦大人去过殓房。”
“那秦寺正对于案情,可有了解了吧?“
太升如实说道:“了解是有一些的,但不算太深。”
那赵通达白了他一眼,表情就像是长辈责备后生晚辈的胡闹一样,随后说道:“那秦大人对案情可有什么真知灼见?”
众人都看着秦太升,他只好笑着说道:“真知灼见不敢当,我的见解可粗浅得很,只是这死者的尸首现在已经都成了白骨,就算要查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还是等我们找到了其他的线索,再做进一步的推断吧。”
赵通达冷哼一声,说道:“那就等秦寺正的见解没那么粗浅了,本官再来拜访吧。”
说罢他起身便走,吴骆二人起码赶去相送,剩下太升三人怵在内堂中,不知所措。
“你见过他吗?怎么他好像句句都在针对你。”
太升摇摇头,他对于赵通达的态度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上级对着下属作威作福摆架子也是有的,再者说自己刚刚的回答也确实轻浮了些。
让他真正感觉奇怪的是,只是一件凶案,而且还是初步被判定为自杀的凶案,知府大人怎么这么关心的样子。
自己进入福霖府的时候,可没听说他有来找过自己,只是自己刚到闵安县,前脚刚踏入殓房,后脚这位知府大人就到了,
再结合赵知府刚刚对自己那态度,感觉这件案子更复杂了。
等吴骆二人送走赵通达回来时,太升也说道:“吴知县、骆县丞,时候也不早了,我看今天的案情就讨论到这吧,我跟步总旗都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吴三宝看着屋外的太阳,此时太阳当空,太升三人都是一早进县城的,现在刚到午时,哪来什么时候不早了一说。
骆遇安说道:“赵知府为人心直口快,其实向来对待下属极好,只是一时未跟大人熟络,又心急案情,所以语气未免重了些,还望秦寺正莫要介怀。”
太升笑道:“我倒不是在意他说什么,你要不提我都忘了赵知府来过,只是赶了几天的路,我们几个身上都是困乏得很,想先回去休息休息了。”
吴三宝说道:“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心急破案,忘了大人还未休息,我这就让人送大人回府。”
他喊来几个衙役,让他们带路送太升几人回去,自己则殷勤地想去捡起太升验尸后摆在桌上的手套。
太升抢先拿过:“诶,这就不必了,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刚刚又是碰过尸骨的,还是不劳吴大人了。”
吴三宝笑道:“是,秦大人说得是,至于今晚酒宴的银子折现之后,下官点算完毕就会命下人送去大人府上的了,还请大人等候片刻。”
太升笑着出门:“我晓得了。”
见到吴骆二人只把自己送到内堂门口,却不像他们送赵通达一样送出衙门几条街,他心想这二人倒也是为官的老油子的,知道什么级别的官该给多少的客气。
于是回头说道:“对了,骆县丞说赵知府向来对待下属极好,不知道这里面说的下属,包不包括二位?”
吴骆二人笑容立刻僵住,感觉答对与不对都不好,一时无言以对。
太升见他们这副德行,仰天一笑,挽着牧步二人打道回府。
吴三宝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在闵安这个小县城里已经算是不错,府里的下人奴仆,一应俱全,也算古代的拎包入住了。
“太升,”回到府邸之后,步虚谷始终望着外面,见到来往的下人都走开之后,他才低声说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听他这么一说,太升也警惕起来,打量着府里的下人,是有几个时不时就会经过,但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好像就是在找借口看里屋的人在做些什么。
“你是说府里的这些下人吗?”
步虚谷点点头,说道:“不止是这些人,我刚后院前院都转了一圈,发现府外都像是有人一直在盯着。”
太升心想,这座府邸是吴三宝帮自己安排的,下人也都是他找来的,现在屋里屋外都有人看着自己,难道是吴三宝在提防自己?
“你先不要声张,”随后对一旁跃跃欲试的牧莲心说道:“你也一样。”
太升知道牧莲心性子比较急,所以才会在有那么多锦衣卫保护的情况下还敢要刺杀钱宁,所以特意提醒了一下她。
他对步虚谷说道:“你帮我个忙,你先帮我到闵安县里,查访一下死者的街坊邻里,问一下这个贾炳文生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无论他们怎么说,你都不要有怀疑的表现。问完话后你就回来,找个机会避开门口那些监视的人,再去隔壁县问问看。”
步虚谷会意,就在下人的目光与府外假扮成商贩的那些人的监视之下,光明正大地出府去了。
太升过了一阵到府外张望,果然少了几个先前摆摊的商贩。
牧莲心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麻烦,问了本县的还不够,还要去问隔壁县的。”
太升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就像你之前看那张挨家挨户都贴的仙人画像觉得邪气,我现在看这整个闵安县都觉得有些邪气,我又不是什么大官,那些县里的百姓不可能这么欢迎我,就算说他们是被吴三宝这个知县强求的,也不该是今天早上那高兴的模样,总之不对劲。如果接官他们可以造假,那证供他们也肯定能造假。”
“我明白了,”牧莲心说道:“所以你才让步大哥到隔壁县去,你让他问完县里的人就回来,”她低声说道:“是为了给那些监视我们的人看的对不对?”
太升点点头,想她虽然性子急了点,倒也不笨。
“晚些我就去跟吴三宝说,我习惯了自食其力,亲力亲为,用不惯奴仆,先把府里的这些眼线遣退了。总不能在这闵安县里,我们连个大声说话的地方都找不到。”
牧莲心觉得有道理,一个劲的点头。
“府里洗衣煮饭的工夫,我们三个人轮着做,勉强应该也能对付。”
牧莲心笑道:“那今晚就让我来吧,你想吃什么,我看这府里的食材倒也齐全。”
“什么都好,就是不要白鱼汤,反胃。”
太升再次想起了之前他们二人的样子,想起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跟他们住在这同一屋檐下了,不免一声叹息。
等到步虚谷问完县里的人回来后,太升已经遣散了府里的奴仆,让他们回去向吴三宝复命,而步虚谷也就混在这几十个奴仆之中,悄悄了溜去了隔壁县。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府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现在府里也没有奴仆,太升只好自己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没见过的人,穿的跟自己之前府里的那些下人一色的服装,满脸堆笑,手里捧着一封请帖。
“小的是吴知县府里的下人,请问秦大人跟步大人在家吗?”
太升心想:糟了,步虚谷还没回来,他们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