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两桩大案姑且不提,就以表现最为离奇的红丸案为例。”
“近些年来屡屡成为东林党攻击朝中宦官势力,打压太监党羽的借口。”
“毕竟天子因为服错了药这样的荒诞缘故而驾崩离世,身边伺候着的太监宫女,肯定罪莫大焉!”
“但其实在我看来,在这桩大案当中,真正的幕后黑手和操纵全局的真凶,其实并不是这群太监。”
“而是看似站在道德制高点肆意指责的东林党!”
层层递进,峰回路转,最后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红丸案的幕后真凶,反倒就是那群天天拿这件事做文章的东林党人!
卧槽,魏忠贤当场震惊!
他其实也曾和天启皇帝讨论过这件事,商讨过这其中的可能性。
毕竟任谁都知道,太监的权力来自于皇帝,一旦天子出了什么事,往往服侍的太监全部都要陪葬。
除非带点脑抽,要不然不会去对皇帝下手。
而外朝的文臣,自从明英宗土木堡之变,文武失衡之后,就越发的嚣张起来了。
真要下毒手杀个皇帝,好像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毕竟明武宗朱厚照可不就死的不明不白吗?
天启皇帝为什么要几年如一日的,在深宫中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喜欢玩木匠活,讨厌处理政事的形象?
其根源也是红丸案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以至于朱由校这位少年天子,时常担心红丸案再度上演,而不得不天天演戏。
现在听魏宁这么一分析,魏忠贤突然觉得一切都印证上了,这个可能性被无限放大!
此刻缺的无非就是个动机,以及具体的证据分析。
想到这里,魏忠贤看魏宁的眼神变了。
自己这儿子,好像有点牛逼啊!
他原本并没有对魏宁的所谓分析抱什么太大期望。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儿子未曾经过名师教导,也没在京城生活过,见识毕竟不多,估计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他也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聆听儿子说话而已。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够从魏宁嘴巴里听到如此惊人的结论,这个结论还和自己与天启皇帝所商讨出来的出奇一致。
莫非魏宁他真的推断出了什么?
……
双手往桌上一搭,魏忠贤整个人稍微往前倾了倾,有些刨根问底的追问道。
“掌柜的,你说东林党人才是谋害光宗皇帝的元凶,那你可知当年的国本之争?”
“当初万历皇帝想要改立福王为太子,朝野上下数百名官员卷入了这场抗争,为此上百人遭到万历皇帝的免官或者贬黜。”
“东林党在此国本之争中遭受了重创,不知道多少实权派离开了朝堂,这才成功换取光宗皇帝保住了太子位。”
“如果他们并不属意光宗皇帝的话,那当初为何要费那么大功夫?”
这里也就是魏忠贤和天启皇帝,一直苦苦思索而没能得出来缘由的地方。
如果不满意的话,当初顺理成章的让福王接位不就行了,干嘛费那么大劲?
然而魏宁听到魏忠贤如此询问,却只是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略带一丝冷笑的说道:“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他们自己看走了眼。”
“与少年得志,被父亲喜爱的福王相比,光宗皇帝很显然看起来更加柔弱,更好控制。”
“对于东林党而言,选个厉害的皇帝,只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但是选个柔弱的皇帝,却能够被他们文官如同操纵傀儡般掌握在手心。”
“所以他们当时拼尽一切,也要选择相对更好控制的光宗皇帝。”
“毕竟不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这是在为了东林党的未来。”
……
魏宁说到这儿,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魏忠贤就猛然拍了一下桌子。
“啪!”
“我懂了,我全都明白了!”
“东林党拼尽一切,选择了一个相对更好控制的天子,想的是等光宗皇帝即位后,能够更好的回报他们。”
“然而他们却看走了眼,孰不知光宗皇帝外表柔弱,内心却抱负远大,手腕强硬。”
“在登基的一个月时间内,先是取消了矿税,接着又对江南等地的地主加征土地税,然后大举提拔不属于东林党的文官进入朝堂。”
“如此行径,毫无疑问是彻底打乱了东林党的算盘,让他们摘了个大跟头。”
“这还只是头一个月,如果光宗皇帝在位三年五年,那东林党估计就要沦为小鱼小虾了。”
“因此他们铤而走险,干了这么一桩大逆不道的惊天之事!”
正所谓一窍通而百窍通,魏忠贤并不傻,相反他在朝堂政治方面,拥有相当敏锐的嗅觉。
以往所缺的无非是一个关键点想不通。
如今魏宁给他点拨出来之后,这位九千岁刹那间便全部明白了。
呆滞了足足有好几秒钟之后,魏忠贤才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魏宁。
抽丝拨茧,鞭辟入里,一点一点把尘封多年的事实真相给完美还原了出来。
这需要何等惊人的政治素养以及穷尽千里的眼界。
自己贵为九千岁,在这皇宫大内中也起伏了多年,自问被熏陶的也有相当过人的政治洞察。
但现在和魏宁一比,简直是相差甚远。
毕竟他是被培养了这么多年,而魏宁此前却一直在太原府生活。
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生活贫穷,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凭借手头仅有的一些信息,分析出了如此繁琐驳杂的真相。
天资如此!
难道世上当真有生而知之者?
魏忠贤看向魏宁的眼光中,满是惊喜和欣慰。
我魏忠贤之子,就是有这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