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开席,陶允栗才见到这位“斗鸡走狗”的三叔父,只得感叹“纨绔多风流”,瞧瞧三叔父这玉树临风的俊俏模样,哪个姑娘能不心动?三叔父上街走一圈,只怕姑娘们丢的荷包香囊都能填平壁函馆里的湖。三叔父陶谢臻向陶父跪拜,道,“儿子知道父亲一直都想要一块一得斋的超顶漆烟墨,特意去寻了来,祝愿父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陶父听了,抚了抚胡须,听他说寻了那墨来,心下狂喜,只忽然又想到,一品斋的超顶漆烟墨千金难求,又怒从中来,“浑小子,还不快快招来,你哪来的银钱!”陶谢臻忙喊冤,“孩儿冤枉,是前日孩儿在院子里跌了一跤,偶然望见南墙边那个玉呼春瓶底一边似乎有翘起,挪了瓶子一看,那瓶子底下都空了,里头放着一块碧绿通透的镇纸,孩儿思来想去,从未见过这物什,又想着父亲寿辰,于是拿了它和太常寺少卿黄骅黄大人之子换了这块一品斋的超顶漆烟墨。”
听到这里,陶父气红了脸,又不敢说那镇纸是自己瞒着夫人偷偷买的,心里恨不得将这逆子痛打八十大板,事到如今,只得安慰自己,有得必有失,那边陶谢臻还等着父亲夸他孝顺,却见陶父脸色五彩斑斓,眼睛瞪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陶谢臻还傻傻地问道,“父亲不高兴吗?”陶父心里暗骂,“我高兴你祖母的四大爷的二姑奶奶的三舅母!!!”但是陶母坐在旁边,陶父只得咬牙切齿地说道,“为父很欣慰,我儿孝心可表日月。”一字一句仿佛在撕那逆子的肉。听了陶父的夸奖,陶谢臻喜上眉梢,却又感觉莫名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冷颤。
坐在下首的陶允栗早看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老子拿私房钱买的宝贝被儿子拿了,换了另一样宝贝孝敬他,老子却还得违心地夸儿子,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实际上巴不得当场打死这逆子,偏这儿子是个憨的。
待寿宴结束,送走了众宾客,陶母也让曹绾娴早点回去歇着,曹绾娴推辞不过,只得领了陶允栗王曹府去了。
到了晚上,陶母正在卸妆,陶父喝得醉醺醺的,踉踉跄跄地进了房来,见陶母黑着一张脸,顿时酒醒了大半,勉强笑道,“娇娇,你还未睡啊?”陶母骂道,“少来恶心我,你当我不知道三郎说的那什么劳什子镇纸,是你偷偷买了来又怕我骂你,只得藏在他院子里的?怎么你觉得我就这般蠢出生天?”这下陶父的酒就全醒了,“这这这,是谁诬陷老夫,把他叫来我与他对峙!”陶母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还敢嘴硬,实话不妨告诉你,立秋那天咱们府上新得了一批矮花,三郎找我讨要,我变给了他,下人挪种的时候就发现了,禀了我来,三郎素来不喜读书,我就猜到是你。”陶父面色郝然,“那你怎么不拆穿我?”陶母觑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敢承认。”听了夫人的话,陶父脸红的要滴血似的,陶母也不理他,径自到床上去睡了,陶也欲去睡,被她蹬了一脚,悻悻地到矮榻上去了,也不敢开口向陶母要被子,就这么冻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陶父在厅外遇见了陶谢臻,陶谢臻还傻傻问他,“父亲,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陶父见了他,想到是他害得自己被夫人责骂,心里的怒火蹭一下冒出来了,揪着他边打边骂,“逆子!逆子!”陶谢臻无缘无故挨了父亲一顿好打,也不敢躲,只问,“父亲为何打我?”陶父也不答,只一味打他,下人不敢劝,只得偷偷禀了陶母,陶母只说不管。
这边陶父锤了陶谢臻一顿,觉得心里痛快多了,遂上朝去了,但是却在宫门口撞见了太常寺少卿黄骅,陶父顿时黑了脸,平日里碰见,好歹同朝为官,寒暄两句还是有的,今日陶父却没有这个心情,加快了步伐,那边黄骅老远看见了他,追着跑了过来,“陶大人,陶大人,真巧啊,你怎么走得这样快,好似后面有狗在追。”陶父内心腹诽,可不是有“狗”在追……黄骅见他不搭话,自顾自说道,“昨日我儿送了我一块碧玺镇纸,那成色,那质地,啧啧啧。”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陶父不耐烦地说道,“你有事没有?没事就别缠着我!”黄骅挺住一愣,纳了闷,“大清早的,这是吃了枪药了?”陶父不知,黄骅并不知道那块镇纸是从陶谢臻手上来的,自己明明是真心实意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他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嫉妒,肯定是嫉妒!黄骅也不知道,陶父只以为他是故意向自己炫耀来的,心下骂他不该叫黄骅,该叫苟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