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某惭愧啊!”见钱掌柜不肯受自己一拜,顾思明缓缓道。说罢,又去看陶父,缓缓说道:“陶老弟”陶父深怕他也普通一身给自己跪下,赶紧去扶他,陶谢臻见这两个年逾半百的大老爷门儿深情款款地对视,还握着对方的手,一阵恶寒。“陶老弟,老夫惭愧啊!我那逆子陷害了你家三郎,叫老夫有何颜面见你。”顾思明道。陶父听得顾思明这歉意满满的“肺腑之言”,赶忙道,“顾老哥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那逆子,平素不知道与令郎和睦相处,惭愧惭愧。”“不不不,陶老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此时都是我们家逆子的错。”“不不不,“是我家逆子不好。”看他们俩一口一个“逆子”陶谢臻和顾三郎都一阵无语。
到此本案总算水落石出了,本来高清明还担心顾思明护犊子,想不到他居然直接对顾三郎反手就是一耳刮子,又要屈尊给钱掌柜下跪道歉,现在又与陶父深情额……互诉家有逆子的不容易,把高清明搞得不会了,虽如此,该罚的还是要罚,因钱掌柜与钱小姐都表示原谅了顾三郎,高思明罚了本案的主谋顾三郎监禁六个月,并赔付钱家父女白银五百两以示惩戒,至于本案的从犯郭家大朗、徐家三郎、邱家四郎和白少威,均监禁三个月,并赔付钱家父女白银三百两,云来酒楼掌柜作伪证,判他监禁两个月,并赔付钱家父女白银二百两,春儿也是从犯,因也算主动认罪,便只罚了一个月监禁,陶谢臻无罪释放。
众人都道高大人果然明察秋毫、顾宰相大公无私,又道张果小小一个书生,居然敢对抗高门公子为陶谢臻作保,果然有气节。高清明也很欣赏张果此人,好多年后,高清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张果,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虽如此,待回了家,陶父还是将陶谢臻一顿好打,并罚他跪了祠堂,大房的陶雨佳、陶雨晴姊妹俩刚刚进宫,陶谢臻这个叔父就给她们抹黑,这一家子均在朝为官,若今日没有张果给他作证,他真被冠了污人清白的罪名,叫这一大家子怎么好?脸往哪搁?说到底,还是他识人不清,又沉不住气,才招致这等祸事,陶父命他在祖宗排位前好好反省,只许给他水,不许给他送饭,陶谢臻自认没理,也不反驳。陶谢怀与陶谢黎不敢替他说情,陶母也觉得该给他个教训,所以没人管他,任由他跪着。
“三叔为什么跪着?”陶允栗听说三叔受了罚,偷偷溜到祠堂,见陶谢臻跪着,轻声问道。陶谢臻正在“反省”,不妨被陶允栗吓了一跳,见她望着自己,道,“三叔做错了事。”陶允栗听得似懂非懂,“三叔知道错了,今后改了就是了,我也经常犯错,爹爹也经常罚我,宝蓝姐姐她们替我挨了不少,爹爹说,只要知道错了,下次不再犯了,就是好孩子。三叔做错了,从今以后改了,也还是好孩子。”听了他的话,陶谢臻笑道:“我可不是孩子。”陶允栗一脸天真,“都是一样的,大人犯了错,只要改了,也是好大人。”
陶谢臻笑了,觉得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自己却不知道,真是枉读圣贤书。又听陶允栗说道:“我方才瞧见青松哥哥在外头墙角偷偷哭得伤心呢,外头风大得很,青松哥哥穿得可单薄了。”陶谢臻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厮青松在外边,今日他挨打,除了陶管家替自己挨了不少,陶管家来之前,那些人动手,都是青松护着他,想必也挨了不少。
陶谢臻招呼了陶允栗过来,对她说,“你帮三叔叫青松进来好不好?”陶允栗点了点头,出去对青松说道:“青松哥哥,三叔叫你进去。”见陶允栗过来了,青松赶紧擦了眼泪,叫了声“姑娘”。想着白日里陶父叫他“滚出去”,于是又低声道,“老太爷不许我进祠堂。”陶允栗说:“可是祖父现在并不在呀,青松哥哥偷偷进去,再偷偷出来,我在这给你望风,若有人来了我就学猫叫,三叔在等你,青松哥哥你快进去吧!”青松见陶允栗这样说,有些犹豫,又不知道陶谢臻到底伤得怎么样了,于是下定决心,谢了陶允栗,瞧瞧进祠堂去了。
“少爷……”见陶谢臻跪着,青松轻声叫道。陶谢臻听见,叫他到自己旁边来,见陶谢臻还跪着,青松便也跪了下去。“你跪什么,这上头又不是你祖宗?”陶谢臻说道。“我……少爷跪着,小的不敢站着。”陶谢臻无语地看着他,“那你不能蹲着、坐着、躺着啊?”青松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真的在陶家祠堂“蹲着、坐着、躺着”,陶谢臻挽起他的袖子,又要去看他身上,“你今天替我挡好几下,让我看看你伤哪儿了。”青松见陶谢臻去掀自己衣裳,赶紧阻止道:“小的没事,只挨了轻轻的几下,也不疼。”
陶谢臻瞪了他一眼,“少爷我挨得比你少,如今浑身都疼,你是说少爷我不如你?”青松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一口一个小人的,少爷我听了别扭,你今日拼尽全力护着我,可见是真心待我,今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我母亲当日给我取名为臻,便是取百福并臻之寓意。”青松叫了一声“百福哥”,被陶谢臻一顿乱打,“闭嘴,少爷我怎么能叫那么土的名字!”青松偷偷小声抱怨,“您刚刚明明说今后与我兄弟相称,不也还是一口一个少爷自称。”说着偷偷撇了嘴。陶谢臻将他那“窃窃私语”听了个一清二楚,尴尬道,“少爷我……我那是一时口误,我字齐卫,今后你便唤我齐卫兄。”
“气味?好奇怪的名字。”青松说道。陶谢臻气得给了他脑袋一个暴栗,“齐卫齐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齐,保家卫国的卫,叫你平日不读书。”青松委屈道:“您也没读多少。”“……”陶谢臻只觉得青松今天反了。
待青松和陶谢臻说完话,到外面谢了陶允栗,陶允栗偷偷给了青松好几个糕饼,叫他和三叔分着吃,青松道,“老爷不许少爷吃东西呢。”这话若让陶谢臻听到,肯定又要对青松一顿好打,陶允栗神神秘秘地说,“祖父不知道呢,你们偷偷地吃,今夜没人知道我来过的。”想了想,又道,“三叔不听话,这些糕饼如果青松哥哥喜欢吃,自己全吃了也是使得的。”青松捧着糕饼感动地点了点头,感叹,“小小姐真是个好人!”但他还是分了一大半给陶谢臻。
陶允栗不知道,这府里怕只有陶允栗、那个蠢蠢的青松,还有受罚的陶谢臻以为没人知道陶允栗来过祠堂。
另一边,顾思明回了宰相府,待宰相夫人听说顾三郎被判了六个月监禁,只心痛得要去撕了高清明,顾思明拦了她,不让她去,宰相夫人便道他不疼儿子,自己疼还不行吗?三郎从小养尊处优,那牢里的日子怎么会好过?顾思明听她哭哭唧唧心烦得很,一拍桌子,宰相夫人一愣,不敢说话了。顾思明见她如此,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疼他?咱们五十岁上下才得了他,一味只是宠他惯着他,如今养得他无法无天,他如今已经17岁,却还是这般性子,整日里没个正行,你以为咱们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世吗?”宰相夫人正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不若趁此机会给他个教训,让他从此改了罢,牢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只是失了自由,且不比家里,却也不会受苦。没人惯着他,他在牢里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反省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往后该如何。”听了顾思明的话,宰相夫人觉得他说的话没什么不对,也许对三郎来说,这样反而对他更好,心里又心疼他,于是默默流下泪来。顾思明看了,只得叹了口气,只希望三郎真能知道自己和他母亲的良苦用心,从此改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