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灵力波动横扫在公输文身前,那灵力化作的护栏之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然而几乎是一瞬间,那些交错相拥的灵力护栏便如同狂风中的树枝般,发出一阵阵清晰的断裂声!
这些护栏仅仅阻拦了这狂猛的灵力波动一刹那,便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在漫天碎裂的灵力光点中,隐约看到了半跪在地,目眦俱裂的公输文。
灵力波动猛然间自公输文身上横扫穿透而过!将其身后擂台之下,那些根本来不及闪躲的神机门弟子尽数轰趴在地!
远远看去,那灵力波动扫过的地面上,神机门弟子如同被割断的小麦般,哗啦啦倒下去一大片!
一时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公输文被那灵力波动扫过,只觉身体像是被十几头巨牛轮番撞击了一般,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嚓作响!
他身上的短袍被蛮横冲入体内的,那满到溢散出来的狂暴灵力吹的鼓胀,旋即便被撕碎成片片布履,被劲风席卷到了擂台之下!
“哇!”公输文几乎是一瞬间便双膝跪倒在地,口中鲜血夹杂着未消化的食物,止不住地大口大口往下喷吐!
这时,未被波及进去的群众看到了公输文此时的状况,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公输文上身的短袍早已片片碎裂,裸露出他不算魁梧却相当健硕的身躯。在他裸露的身躯之上,所有肉眼能及的地方,皆是布满了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伤痕!一些搏斗经验丰富之人,甚至能在其上找到任何他所熟知的武器,所能造成的伤痕!
这些伤痕,很明显年岁已久!并不是此刻被这灵力波动弄出来的!见到此幕,围观的人们皆是感觉头皮发麻,几乎所有人内心都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问题:
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公输文跪在地上,双手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器魂,纵横弈。
他已经不再喷吐鲜血,只是那粘稠的血丝,依旧从他嘴中缓缓滴落。
让人惊异的是,他完全没有遭遇创伤之后的虚弱,反而是精神亢奋!他此刻正兴奋地颤抖着,半仰着头,脸上挂满了疯狂的笑容,双眼像是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擂台另一边的那面黑色盾牌!
公输文此刻哪还有此前那般风度翩翩?他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身躯上,嘴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十指青筋暴起,指尖扣在棋盘上,蹦碎了好几根指甲!
如此看,他好似一头发狂的野兽!那灵力波动,就像是打开了他体内兽性的开关!
随着公输文视线看去,那差不多一人高的黑色盾牌之后,缓缓亮起两抹红光,细细看去!那分明是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眸!
那双眼眸的主人,将黑色盾牌前倾侧倚,露出了半个身躯。
此人!正是风夕草!
不久前,返回至家中的风夕草从七叔嘴中得知风游川与风翎儿来到了这御天山脉,神机门之内!对亲人的强烈思念,使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随即便决定直接来神机门找寻二人。
在经历一段艰难地攀爬之后,风夕草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神机门的山门前。
若是在平日里,风夕草自然不可能进入神机门,更勿论跑到这神机门腹地的演武场内。
不必说那护宗大阵,就是平日里看守的神机门弟子,估计都够风夕草喝一壶的了。
只是今日神机门护宗大阵被破!机玄又召集全部弟子到演武场内,故而神机门几乎是空门大开!
风夕草完全是毫不费力地便溜进了这神机门中。
先是迷了好一阵子路,风夕草才悉悉索索地来到这演武场内。
待他好不容易自人群外围挤进内圈之时,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几枚射向风翎儿要害的棋子!
风夕草只感怒血上涌,充满大脑!几乎是下意识的,风夕草便横冲而出,在慌乱中,再次施展出了秒杀叶豹的那一招!
“小草!”风翎儿激动地惊呼出声,她看着身前,那低伏在黑盾之后的风夕草,想要表达重逢的喜悦之情,只是前一刻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地她,终究是挤不出一点微笑。
像是未曾听到风翎儿那声呼唤般,风夕草的身躯却未有任何浮动,风翎儿这才发现,风夕草的状态有些不对。
风夕草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公输文,面庞上挂满肃杀之气!擂台另一侧,跪在地上的公输文,同样双目赤红地锁死着风夕草。
两目相对!火花迸射!
只听公输文怪叫一声,身躯如同弹弓般,猛然弹起!
与此同时,风夕草也顶着黑盾,跨着重步!疾冲而出!
纵横弈上,公输文脚下黑白色灵力光芒交错狂闪,公输文便顺着自己纵横的棋格,一格一格地,闪现着逼近风夕草!
眼看,下一刻二者便要碰撞在了一起!
然而,这一切却是到此结束,戛然而止了。
“够了!”
却是风游川与机玄同时出了手!
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分别制住了前奔的公输文与风夕草!光芒攀上了二者的脑门,在顷刻间便令二者动弹不得!
随着灵力的不断侵入,风夕草与公输文眼中的血红在渐渐褪去,二者的理智,再次占据了自己大脑的主导权。
片刻后,彻底冷静下来的二者面面相觑。
由于此前两人前冲太过迅猛,导致此刻两人距离甚近,甚至都能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
了解到这一情况的二者皆是尴尬无比。
回了神的公输文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风夕草,见对方与自己年龄相仿,并且还是个立根境!他内心微微一惊,立根境竟然能爆发这么强悍的灵力波动,相必他的器魂起码也要与自己一般,是件神器!
然而,当他看到公输文手里的黑盾时,却是彻底凌乱了。
凡器?立根境?这怎么可能!从任何角度来说,风夕草的这种资质与实力,都不可能打出刚刚那威力恐怖的一击!
黑盾渐渐虚幻,随之散去,风夕草向着公输文尴尬地笑了笑,却是突然脸上血色全无!
公输文收了收心神,本来见风夕草先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原本想来个一笑泯恩仇,谁知这才刚抱起拳,便见对面的风夕草突然两眼一翻,竟然是直挺挺地瘫倒在地,连身躯也在微微抽搐着。
“这……”完全冷静下来的公输文一愣,不知道作何动作。
风游川慢悠悠地自擂台下爬了上来,抬手扛起了不省人事的风夕草,向着公输文不经意地摆摆手。
“不好意思,我这孙子丢人现眼了!没事!就是灵力消耗干净了!晕过去了!”
听他此言,公输文嘴角一抽,这个立根境的小子搞出这么大动静?还算是丢人现眼?
虽然刚刚那一击看似对自己伤害甚大,但其实并未伤及根本。即便如此,那种攻击,也不是他一个凡器级别的立根境能打的出来的好嘛!风夕草这实力配置,几乎是器魂师所能想到的最低级的了!
公输文抬手接过机玄递来的,新的短袍,优雅地套在了身上,他又变回了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深深记住了他那嗜血般疯狂的脸庞。
风游川拉着惊疑不定的风翎儿下了擂台,招呼沈风拿来一座软木靠椅,将风夕草轻轻放在了上面。
才做好这一切,便听擂台上的公输文尊敬开口:“风老前辈,我已经按照您说的,跟您孙女,”说到这,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躺在靠椅上不省人事的风夕草,才继续道:“还有您的孙子,切磋过了,不知,您是否可以指点晚辈一二?”
听他此言,风游川转过身,抬起手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嘴角终于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悦:“罢了,事情慢慢也有点不在小老儿的掌控之中了,今天这事,也差不多该要收尾了!”
他嘿嘿一笑:“既然你这个小子非要跟老子切磋,那老子就满足你!好好调教你一番!”
“风游川!”却是先前一直在看戏的机玄猛然开口:“莫要跟他娃娃一般见识!你出手!他还有命在?!”
“嘿!”风游川爽朗一笑:“老子不出手!这小子的本性你应该很清楚,无需出手,当他对上我的那一刻,他自己就会明白的!”
话罢,他转向公输文:“小子,你可准备好了?”
见者后者郑重点头,风游川才继续道:“嘿嘿,想知道自己与参天境的差距有多大?那么!你可要看仔细了!”
说罢,他终于是抬起了一只脚掌,轻轻踩在了公输文纵横弈的一个边角之上。
仅仅一个边角,仅仅一瞬间的接触。
几乎所有神机门之人,包括沈屏沈风皆是严阵以待,期待着也惧怕着,风游川会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动静。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唯一产生变化的,只有公输文那瞬间凝固的表情!
面若死灰,便是最贴切的描述!
乌黑的血液,自公输文脑袋上的七窍内缓缓流出。公输文直接趴倒在地,继而侧过身躯躺在地上,浑身如同筛子般痉挛起来!
随着他的跌倒,他的器魂在刹那间化为泡影,铺陈着石板的擂台,终于是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
“啊!”公输文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吼叫,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却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因为,那满头的长发,竟然如同无根的野草般,根根掉落,不多时便露出了公输文那白晃晃的头皮!
公输文的本性,是能够看到踏入自己纵横弈范围内,未来两秒钟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正是靠着这个逆天的本性,提前一步洞察了风翎儿所有的攻击,亦是在风夕草暴起攻击前便做好防御措施。
风夕草的那一击,他看到的未来,便是毫无防备的自己被灵力波动轰成两截,死状凄惨的模样!
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态,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活了下来。
所以,他才有机会,体验此刻的痛苦。
在风游川的脚掌触碰到自己器魂的一瞬间,公输文便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一万三千次!
这是公输文在两秒内看到的,自己死亡的次数!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刻骨铭心!
风游川杀死他哪里用得上两秒,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风游川足足杀了他一万三千次,而且,公输文看到,风游川甚至空余了短暂的一息,只为对着他怔怔地微笑!
这一万三千次死亡的痛楚,在两秒内传达到公输文的大脑,令后者直接精神崩溃,七窍流血,继而满头青丝根根凋零!
“风游川!你怎敢!”见公输文此般凄惨的模样,机玄惊恐万分,他开口怒斥风游川,身上青光大作,一座半人高的青玉罗盘便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是他的器魂,神器亘古罗盘!
机玄手掌一翻,便要动手!
“机玄前辈我没事!”却是公输文沙哑着嗓音开了口,他身躯已经停止了痉挛,硬撑着四肢瘫软地跪在了地面上,身躯依旧在止不住的颤抖。
“你莫要死撑!更不用怕这个老混蛋!我机玄虽然打不过他,但是你爷爷定然能为你今日之遭遇!讨回公道!”
机玄早已没了风度,毕竟公输文跟着自己修习了数年之久,感情或多或少也有着一些,见他此刻如此凄惨,机玄并非草木,安能不动怒?
“我真的没事。”公输文终于是止住了颤抖,向着机玄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只是他的话,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不待机玄再次出声,公输文在机玄惊怒的目光中,竟然是向着风游川,艰难却又坚定地,深深叩了一首!
正叩在自己逐渐涣散的目光中,叩在了面庞下,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散落了一地的长发之上。
“晚辈公输文!愿拜风老前辈,风游川为师!”
话罢,再也没了动作,竟然是保持着叩首地姿势,沉沉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