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门槛旁的主簿感受到风夕草身上传来的波动,表情未有变化,只是轻轻推了推自己的木框眼镜。
另一名银甲士兵则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同伴的眼神浮现一丝怜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同僚,怕是要出丑了……
而街道上,那名银甲士兵则是后悔不及,巴不得给自己两拳!
装什么大尾巴狼啊!现在倒好,面前这个小屁孩竟然是个器魂师!而且还是立根境的!
搞什么鬼!这是妖孽吧,看他的年龄,也就刚开始发育,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尿和泥巴,而这个小屁孩,竟然就已经立根境了?那这把年纪才跟他境界相仿的自己,算是什么东西啊?
内心翻江倒海,银甲护卫却是收起了全部的轻视心理,他缩起头,跨开一个宽大的步子,身上银甲随着他的动作咔嚓作响。
他双手持长戟,将长戟缩于胸前,且平行于地面,长戟带着斑斑血迹的顶端尖刺直直地指向风夕草!
这是军营中常见的,进攻的起手姿势!
几乎没有任何保留,银甲护卫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入手上的长戟内,待灵力在长戟上满到快要溢出之时,他猛然双手前递!手中长戟便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狠狠地向着前方的黑盾刺去!
银甲护卫面色如凝!他并不会使用器诀,这一击,已然是他最强力的攻击手段!
他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并非是恶意,而是常年在军中厮杀养成的习惯。往日里也并非没有与立根境搏杀过!他这一刺!少说也能令同等级的器魂师节节败退,更何况这次面对的只是一个明显没有任何搏杀经验的孩子?
他似乎已经看到风夕草被自己一戟戳翻在地的情形!
然而,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就是这最强的一招,在接触到风夕草的黑盾之时,却只是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那声音,活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紧接着,才不甘的,迸射出几根头发丝粗细的火星。
而那面黑盾,竟然纹丝不动!连轻微的抖动也未有,更勿论被掀翻在地了!
城主府前,依靠在门栏上的主簿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
不可能!
那银甲卫士在内心里狂呼!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这一刻,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许久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尊心掉落一地的声响。
半晌后,风夕草才悄悄自黑盾后探出了头,看面前的守卫愣愣地立在当场,他才疑惑着问道:“愣着干嘛!还不来吗?”
闻言,这守卫彻底崩溃了,眼神都有些涣散。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银甲守卫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莫急!还没有开始!”却是主簿开了口,他对着那银甲守卫使了个眼色,神情有些漠然。
“哦!轻点!”风夕草再次叮嘱一句,虽是示弱的话语,不过在银甲守卫听来却是最嚣张的挑战书!
苦笑了一声,见对面的小屁孩又缩回了盾牌后,他才再次提起了些许气力,继而长戟再次狠狠地刺在了黑盾之上!
又是一道细微的火花迸射开来,那守卫满脸委屈地看向了主簿,却见后者再次向他撇了撇头,示意他继续。
无奈的同时,内心也涌出一股不甘的怒火,银甲守卫深吸一口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手上长戟便如同倾泻而出的箭雨一般,疯狂地不停刺在了风夕草的黑盾之上!
随着他每一击的刺出,主簿面上异彩连连,只是这异彩,并非是为了那银甲卫兵而绽放的罢了。
然而,银甲士兵拼尽全力的进攻,却只能在黑盾表面带起一丝丝细微的火花,连声响都不能发出!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看黑盾之后,风夕草那严阵以待,期待又有些畏惧的模样,怕是什么细微的感受,都没有传达到他身上!
许久后,那护卫终于是扛不住身体的疲惫,长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双手支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看那模样,显然是到达极限了。
看到这一幕,主簿推了推眼镜,压回眸子内的笑意,他轻声对着风夕草道:“小兄弟!可以了,麻烦小兄弟稍等下,我这就去向城主表明你的来意!不过!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城主的意思!”
“啊!多谢!”
面露疑惑的风夕草收起了自己的器魂,他一瞬间便以为,是对面的那位守卫放了水,否则自己怎么可能连一丝的攻击反馈都没感觉到,就已经结束了呢?
“多谢!”风夕草对着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银甲护卫道了声谢。
银甲守卫嘴角抽搐了两下,不过显然也不想理睬他,对着他胡乱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喘息去了。
风夕草所不知道的是,自己器魂全盛的防御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之前对战叶狼叶豹,完全是由于经验不足,灵力调动不均匀,使黑盾的防御力全然未曾发挥出来。
再者此前乃是搏杀!是拼命的行为!叶狼叶豹的攻击方向也甚是刁钻,根本不给风夕草完全聚起灵力的机会!
也就是说,此前风夕草是用自己那弱小的身躯,硬抗来自黑盾上的冲击反馈!
况且,是否使用器诀,对于器魂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影响也是极其巨大。
而这次最多能称得上是一次切磋,风夕草的境界也在此前有所提升,此时早已是立根境四层的器魂师,对于灵力的调配与理解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次再以灵力入黑盾,所产生的防御力自然不可与往日言语。
只是这般,便可怜了对面那位银甲守卫……
主簿未有耽搁,对着风夕草微微颔首,便转身步入城主府内。
顺着道路,穿过假山凉亭,行了大概有三百步之遥,他在一间书房前停下了脚步。
也未叩门,仅仅是弯了些腰,他轻声着恭敬地唤了一声“城主。”
半响后,门后才传来严明那一丝不苟的低沉男音:“何事?”
听严明回应了自己,主簿才低声道:“城主!您说的那个孩子,果然来了!”
书房内,端坐于一尘不染的案牍之后,手握毛笔正在奋笔勤书的严明闻言一顿,有着两撮金色毛发的双眉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却未有回应。
门外,见严明许久未出声,主簿才尝试着问了一句:“城主,那个孩子说要拜您为师,您是否要见上一见?”
案牍前的严明闻言却未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蘸了蘸墨汁,冷淡开口道:“怎么?你对这小子有兴趣?”
“的确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子。”主簿并未吝啬自己的评价。
书房内,严明依旧在奋笔疾书,好半晌才低沉开口:“不急,再等等……”
“是!”虽有些疑惑,却不会多嘴,主簿应了一声,也未有动作,仅仅是直起身子,站在了严明门前。
一炷香后,原本立于门外的那银甲守卫略带慌张地跑了进来,身上银甲猎猎作响。
不过待接近书房时,他却慢下了动作,静下了声响,他可不敢打扰严明办公事。
“何事如此慌张?”主簿见守卫不在门前看守,反而跑了进来,顿觉有些奇怪。
微微行了一礼,那守卫满脸怪意道:“方才来了一车石料,车夫将其停在了城主府偏门前,说是我们城主府要的……小人不敢怠慢,故而进来问问主簿大人此事是否属实!”
闻言,主簿脸上挂上了然之色,对着银甲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银甲士兵也未曾耽搁,转身快步出了门去。毕竟,门外那五六名车夫可还在候着呢。
见银甲士兵消失在视野里,主簿才转过身,轻声开口道:“城主,您要等的东西已经来了!”
“嗯!”门内严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手中动作依旧不停。
“告诉那小子,让他将这些石块搬到城墙前日破开的大洞那里去。明日此时,我要门外石块尽数消失!”
“是!”主簿未有疑惑地开口答应。
他自然是有疑惑的,而且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他的职责所在,便是不能质疑城主做出的一切决定,他最大的权利也只是分析,建议罢了。
正待他欲转身离去之时,又听严明补充了一句:“告诉他,不许用器魂,也不许用灵力!”
这下,主簿的眉毛还是忍不住挑了一下,不用器魂?不用灵力?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去搬那横过来有半人高的补城砖?
虽然灵力会在潜移默化中,缓慢强化器魂师的筋骨与皮肉,但毕竟是缓慢。况且年龄的界限摆在那!任谁也不可能打破!
这!哪里是搬东西!这根本是酷刑啊!
不过,主簿相信,城主自然不会去如此大费周章地折磨一个孩子,想来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故而他不再胡乱揣摩,应允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城主府内院。
书房内,严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书写好的信件放入了宣纸信封内。
印上火漆,盖上城主府漆印,严明再次提起笔,在信封上用草书洋洋洒洒写下了四个大字!
待他放下毛笔,才看清那信封上的四个字正是:致公输破!
放下笔,严明沉吟了片刻,又再次提起毛笔,用小字在信封末角补了两笔。
赫然正是:账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