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酒至酣畅处,王重盈将手中的酒盏往案上一撂,激动地道:“许先生乃是当世名士,令弟子平公亦是品评人才之大家,闻令兄弟一手创建风云阁,对当代人物以及诗文字画多有品鉴,闻名遐迩天下皆知!”
许嘉祯谦虚一笑,道:“王公过赞了。”
王重盈看着许嘉祯,犹如看一块惹人馋嘴的肥肉,口水就快淌出来了。
“岂是过赞?许公不但在民间有引导士族风向的能力,朝堂之上,更是位列尚书郎之尊!
据王重盈所知,如今讨伐李可用的诸侯当中:
河北道节度使乐彦帧、河南道节度使李罕之、山阳道节度使戴文瑞、汴州刺史时薄,便都是由许公向朝廷提拔任用的,这是何等的威望!谁人敢不拜服!”
王重盈这话不假,如今讨伐李可用的诸侯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许嘉祯推荐的,其中也包括了戴文瑞,这也是许嘉祯前一段时间在洛阳遭难,而跑到戴文瑞那里的原因。
许嘉祯闻言苦笑,暗道若不是因为提拔了这些祸害,组成个劳什子十八路诸侯联军!把李可用气的要弄死我,我还用得着从洛阳跑到许州去避难?
王重盈没有太在意许嘉祯的悔恨交加的表情,继续道:“王某久仰许先生大名,恨无缘同做大事,戴文瑞何等人?腐儒而已!岂配凌驾于许公之上?王某若得许公来投,愿以师礼待之!”
以王重盈目前在十八路诸侯中最高的官位,能对落难的许嘉祯说出这番话,也可谓是礼贤下士,备加尊崇了。
许嘉祯举起酒盏,笑道:“王公如此诚挚相邀,在下感激涕零,无以复言,怎奈堂兄许瑒现在戴节度使麾下为刺史,共谋伐李之事,在下不忍弃之,只怕是会辜负王公的好意了。”
王重盈没想到许嘉祯会拒绝他,心下不快,叹息道:“惜哉,惜哉!”
许嘉祯看了王重盈一眼,道:“也不尽然,在下虽不在王公帐下,但在戴节度使帐下亦同于在王公帐下。”
王重盈奇道:“此言何意?”
许嘉祯拱手道:“王公忘了?在下今日来此,便是以戴节度使使者的身份,特来交好王公,戴节度使瞻仰王公威名,欲结好王公,拜于羽下以为肘臂之衬,日后王公但有吩咐,鞍前马后,当无有所辞。”
“哦,这样啊……”
王重盈听了许嘉祯话并没有多说什么,很显然对于戴文瑞的示好与投诚并不是很感冒……
这也难怪,在他的菜单中:戴文瑞属于被他弄死的范畴!不在受降的范围之内。
许嘉祯多少也看出点端倪,不过却不说破,他来时已经得到了戴文瑞的安排,心中知晓该如何说辞。
他假装没有看到王重盈的表情,继续道:“戴节度使此番为了表示诚意,特通过杨将军为王公奉上军粮二十万石、战马一百匹、皮甲三百副、长戟三百支、箭支三千……”
“等会、等会!”
王重盈突然出言打断了许嘉祯的话头,道:“许先生刚才说什么、什么军粮二十万石?战马一百匹?皮甲三百副?还有什么什么……”
许嘉祯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辎重已经尽皆送入杨将军营中,想不日就会运往鲁阳,王公没得到杨将军的信儿吗?”
王重盈似是有些迷茫,呆愣愣地看了许嘉祯一会,心中波澜逐渐翻滚而起,犹如一座坚固的大坝突然之间裂开了一条裂缝,名为‘信任’的河水则从这条细缝中蜂蛹喷薄而出,怎么堵也堵不上了。
许嘉祯摸着须子笑呵呵的,仿佛没有注意到王重盈的表情,继续道:“不过说起来,那个孙刺史,真可称之为当世之豪杰也!
当日我那从弟子平与我品评此人之时我尚不信,临颍一见,方知我品论天下之人,不如吾弟多矣。”
王重盈的眉毛在不经意之间,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他端起酒盏,装作非常随意的模样,试探道:“哦?想不到令弟许嘉英也曾品评过杨行密其人……不知在令弟口中,其人如何?”
许嘉祯哈哈一乐,犹似酒劲上头的半酣之言:“杀伐果决,世之枭雄也!”
一句话,直接给王重盈说懵逼了。
王重盈的脸色渐渐地变的阴沉似水,嘴角隐隐在抽搐,细长的眼睛不时闪出精光,与方才一副开怀的表情截然相反。
王重盈这个人,表面上看似大气通达,实际上是一个小心眼。
这几句品评杨行密的话,换成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从这位尚书郎嘴中说出的!
更是借了当今天下最有风评话语权的许子平之口……王重盈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再加上刚才许嘉祯言:戴文瑞已经送往杨行密营中二十万石粮草及军械、皮甲等诸多物资……
但杨行密给王重盈呈递上来的汇报,只言会给王重盈送来五万石粮草。
如今的王重盈已经控制了邓州,人头税赋冠天下!些许粮草并不在话下……
但杨行密这种隐瞒不报,把自己当成傻子一样的行为,却深深地伤害了王重盈的自尊心……
这小子是要自立的节奏么?
……
这时候的许嘉祯似是有点喝高的样子,王重盈也没心情再继续招待他了,随即命人安排许嘉祯下去休息。
许嘉祯走后,王重盈立刻将麾下的得力臂膀,主薄蒋殷招了过来。
蒋殷到后,王重盈便将许嘉祯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与蒋殷。
(PS蒋殷;统帅30-武力27-智力72-政治75)
蒋殷思虑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主公,依在下之见,戴文瑞慵弱之辈,未必会有如此高深的离间之计!但也不外乎这个可能……
主公不妨先派人探听虚实,暗中查证杨行密是不是收了戴文瑞这么多的军需物资……
若是果有此事!则杨行密当有自立之心,若是没有,那便是戴文瑞挑拨之言。”
王重盈军斥候的动作非常迅速,不消几日,便探听到了杨行密营寨的真实消息。
消息很让人心寒——杨行密确实是收了戴文瑞的二十万石粮草,但其它的东西暂时却没有查到。
这就是齐凌云故意安排的了——所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三分真中带上一分假,有时候更能起到挑拨离间的作用。
什么马匹、长戟、箭支这些都是编的,但最重要的二十万石粮草,却是真的!
一样是真的,就足够了。
王重盈又找蒋殷商议了。
“二十万石……二十万石……只查出二十万石粮草,这是怎么回事?”王重盈问蒋殷道。
蒋殷垂头思考了一会,方道:“二十万石粮草,乃是巨辎,难以隐藏!其余的一百匹战马、三百副皮甲等物,乃是小数,容易隐藏。”
王重盈握紧了拳头,恼道:“杨行密隐匿军需不报……何意?”
蒋殷苦笑道:“主公英明,又何必多问?”
“哼!”王重盈重重一拍桌案,怒道:“杨行密竖子,安敢有异心哉!”
蒋殷沉思了一会,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杨行密名义上虽在主公帐下,但性格本就如同烈火,刚烈好战,又久于杀伐,岂是久居人下之辈?
他前番替主公杀了王世友和王度连,我就看出此人是心狠手毒之辈,绝非易与,这样的人,焉能长久侍奉主公?”
王重盈急忙道:“杨行密既有自立之心,那现在怎么办?声讨杨行密,还是直接出兵对付他?”
“不可,如今十八路诸侯讨伐李可用在即,杨行密乃是主公麾下前部,其本人更是骁勇悍将!
况且杨行密此时也不过是稍有异动,还未露形,主公切莫操之过急,将其逼紧了,反而不妙。”
王重盈点了点头,道:“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