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商团聚齐穿越沙漠的龙门阵统领,是一个高瘦的汉子,满脸都是精悍之色,他此时在广场的中央,四周数个商团首领,追着他再说什么。
“我的货物,是鄯善城内大人订的水粉,胭脂,大人女儿月末就要出阁,现在耽误在这里已经有三日,要是误了时辰,我以后鄯善的商路,也就不用跑了。”一个矮胖商主,对着高瘦汉子诉苦。
“王统领,你说沙盗现在猖獗,暂停瀚海商路,此事关系重大,不是你能决定的吧,我这货物中就有铁勒首领契苾零订下的铁器,难道沙盗一脉,会抢本族的商品?”
瘦高汉子被他们缠的不耐烦,眉头一下拧了起来“前几日就连粟特人的商队,都在沙海被沙盗伏击,现在没有铁勒狼头令牌,没有甘州郡兵护卫,谁敢过沙海,你们要去自去,想让我等护卫,那是万万不能。”
商团众人听他如此决绝,一下子都面面相觑,人人脸上都露出焦躁的神色,正在僵持,护军广场又来了几人,真是昨日和拓跋灭争夺客栈房间的老者。
他看见司马九,还点头微笑,老者手下一个男子,走到人群之中打探消息,黄门侍郎的经历,却集中到了那个囚徒一般的僧人身上。
昨天在客栈内看上去颇为普通的僧人,今天却是满脸的疲惫,眼中射出隐隐虐气,司马九现在才反觉,此僧人的双肩琵琶骨的地方,高高隆起,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般,僧人昨日念经直到日沉,被客栈内休息的客人责骂,才停止下来。
他念经用的胡语,就连薛仁杲都识别不出,黄门侍郎只觉得奇怪的经书念出来抑扬顿挫,好像蕴藏无上的威能。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留心此人。
宗正寺的老者去肃州,显然有要事在身,听说沙盗横行,护卫停止保护商团,一下子焦急起来,他沉吟半晌,取出一封文书送到了王姓男子的手上,此文书很有玄妙,被叫王统领的男子看到后,马上把老者拉到一边说话。
到了巳时三刻,王统领终于决定再护卫最后一批人从甘州去肃州,商团看见他终于松口,都是欢呼不已,连忙排队去交护卫银子,黄门侍郎自然也混在人群中,上缴数两银子的护卫费用。
此城虽然主管和郡兵都撤回甘州,民间护卫力量,居然颇为不凡,为了护送百人的商队,王统领足足凑齐了三百人的骑兵,这些人中居然一半都有甲胄,人人都配弓弩。
司马九看见商团护卫,汉人,突厥人甚至吐谷浑人俱全,王统领又给了一个时辰让众人准备驼队,水囊和食物,到了午时最热的时候,将近五百人的队伍才踏入了沙海。
甘州肃州,也就是张掖和酒泉之间的沙漠不大,正常行走,不到十日就可到达,众人深入瀚海,每天都由王统领指派游骑兵在前哨巡弋,连走四日,没有丝毫异常的事情发生,商团众人的戒惧之心,慢慢的没有那么强烈了。
第五日的正午,护卫带着众人赶到了一处补充水源的地方,今年气候特殊,此处的水井,居然也已经干涸,商团众人见此情景,都是破口大骂,其中一家汉人为主的商队,叫做汇通行的,由一个面色青白的纨绔少年带领,骂的最是厉害。
“什么沙海护卫,说是五日之内肯定有水,害的少爷我只带了八日的水,这要是在找不到水源,劳资不是要渴上两日。”
沙漠穿行,水源最是重要,如何调配驼队中水源和货物的运载比例,就是一个老练的行商必须掌控的技能,眼前汇通行的商主,显然过于贪心,把骆驼的负载中,水源的配比让给了货物,这才有稍微遇到变故,就措手不及的状况。
王统领看见年轻人嘴上不干不净,冷冷的瞪视他一眼,汇通行少商主马上闭嘴,此行在众商行中虽然保镖最多,但是要和护卫在沙海翻脸,明显是自取其辱。
汇通行商主是甘州汉人商家的翘楚,眼前的年轻人,正是他的独子李不凡,李家一脉勉强算是唐国公的远亲,有了大兴城李阀的照顾,生意才越做越大。
李不凡李家独苗,自小被父亲娇纵,此次行商,他是听说西域四十四国颇多佳丽,抱着猎艳的心情前来的,多装货物少装水,正是这个纨绔不顾驼队中老者的劝阻,一意孤行做下的。
看见此子少爷脾气发作,汇通行的熟手马上上前劝阻,李不凡颇为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强行忍住怒气,夺过一个伙计的水囊,就开始往口中灌水。
司马九低调不已,他早就把马车换成三匹骆驼,和拓跋灭,薛仁杲一人一只,每日赶路,学习语言,几日下来,已经能结巴说出一些粟特语长句了。
李不凡正在喝水,目光从拓跋灭的身形上扫过,汇通行的少商主突然发现,队伍中有个女子,身形居然颇为婀娜。
正巧金发监坛使者口渴,挽起面纱喝水,半边容貌被纨绔子弟看到,一下震的李不凡几乎从骆驼上跌下。
青白面色男子纵情女色,身子有些虚脱,水囊举到口边,身子一震,居然拿捏不稳,水囊一下掉在地上,整整一囊水,瞬间被沙漠吸的一干二净。
李不凡水囊落地,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冷哼了一声,跳下骆驼,直接向着司马九和拓跋灭走去。
“那个女子,快快跳下骆驼,陪我掉落在地上的一囊水。”
黄门侍郎看见此人靠近,刚才正好看见他水囊落地,听他说话毫无道理,不禁开口问道。
“我们离你足有几丈距离,你水囊掉在地上,自己抓不稳当,为何要我等赔水?”
“我和小娘儿说话,你在一边多言什么?我要不是看到小娘长的漂亮,水囊会落地吗?现在少爷我主意变了,一囊水不够,拿十囊水来。“
李不凡身后十几个保镖,看见少爷找事,也一起向着司马九走来,商队中的人听他如此说话,摆明了是欺负司马九人少势弱,不禁都互看一眼,一时间无人出来多管闲事。
少年在大兴城碰过不少狠人,强人,却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混虫,一时间怒极而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