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眨眼间的功夫恍如人间鬼蜮，不复佛门净土。净土染魔氛，被魔气浸、染，被血色浸、染。

    虚空中可闻阵阵诵经声，声声引人向恶，声声引人邪念。

    大雄宝殿，佛门清圣所在，更是兰若寺最安全所在，有一十八名高僧说法。然而，此刻十八名高僧都倒于血泊中，身体干枯如干尸，仿佛死了很久。

    大殿正中，坐着一位僧人，伴青灯古佛，魔性的经声就是从牠口中送出。

    地藏殿的智能，昔日的兰若寺高僧，年轻一辈天才，今日的饿鬼，或者半人半饿鬼。

    牠敲着木鱼……牠敲的不是木鱼，而是血淋淋的高僧头颅，用的也不是小木槌，而是高僧手骨。

    趁着智能大师离开大雄宝殿的时间，智能杀光了殿内所有人。

    若是正常袭杀，如此短的时间根本办不到。但别忘了，一百年前智能也是一只高僧。牠利用身上的佛光骗了殿内十八名高僧，趁其不备暴起发难。

    “南无金刚夜叉王佛，智障师弟，你来迟了！”智能停止诵经，继续敲着‘木鱼’。敲击声宛如邪语，将殿内的恐怖之景放大到每一个人内心。“你看，你的佛很欢迎贫僧。”

    佛像被高僧血、液浸、染，上面的血痕有如一道道符文，说不出的诡异。

    “不对，师弟，一百年过去了，我该自称老衲。”饿鬼智障低语，身上泛起黑芒，吸纳靠近身边的一切光。

    “孽障，这些都是你干的！你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智障双目欲裂。殿内死的可都是兰若寺高手，缺了这些高手兰若寺恐怕连现在的地位也维持不了。

    智障大师身后跟来的众僧就不是愤怒，而是恐惧。高手都死了，那他们呢？他们的佛法还没修到坦然面对生死。

    “老衲为什么下不了手？生生死死不过是天道轮转的一部分，你为何看不破？师弟，你执著了，执著于生死；你着相了，着相于皮相。众位师侄（死去的十八位高僧），以自身的死成全老衲，正是佛祖割肉喂鹰之举。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佛门经义，荣登极乐。难道我们不该高兴吗？”

    声音很淡，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化为歪理邪说，歪曲经典，扭曲佛言。

    饿鬼智能没有回头，静静地敲着木鱼，静静地对着佛前的六阶饿鬼遗蜕。

    （兰若寺将遗蜕封印在大雄宝殿。干掉十八位高僧时，饿鬼智能顺道把遗蜕取出来。）

    “孽、障，找死。结阵！”智障大师让师侄、徒孙们结阵，因为以徒孙、师侄的修为，不结阵在智能手中根本走不到一招，哪怕是被封印一百年的智能。兰若寺百年前的天才可不是说着玩的。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智障大师手结外狮子印，施展降魔手段。身后现出一尊金刚像，金刚一手持舍利，一手持降魔杆，遥遥朝着智能一杆拍落，像拍一只苍蝇。

    “如是我闻？怎么不用兰若寺镇寺的《大金刚明王剑诀》。”智能轻语，似嘲笑，似讥讽，若不是魔威滔滔，一点也看不出是大boss，反倒像一只温文尔雅的圣僧。“如是我闻，一时魔在忉利天……”

    智能敲着高僧头盖骨‘木鱼’，轻声说法。用的赫然是与智障相同的法，只是化佛为魔。身后现出一尊诡异的双身魔神像，四头、八面，俯视众生，俯视殿内染血的泥塑佛像。六手各持法器，或人骨念珠，或头盖骨，或人皮，或人骨杵。

    魔神像一出，众僧修为低的纷纷倒退。

    六手一扬，拍向智障的金刚法相。

    “智障师弟，你以为就你有舍利吗？”智能笑问。

    “不好！众僧快退。”智障脸色大变。

    然而，太迟了。交手余波四散，冲击之下，靠前的众僧宛如虚影被余波化去。

    “智障师弟，你生杀了。杀了自己徒子徒孙，如此的你还能上西天，还能登极、乐吗？南无金刚夜叉王佛！”

    “孽障，老衲这就送你上西天，见佛祖。”智障衰老的身躯变得高大，衰老的容颜恢复青春，恢复成中年。“是什么让你有勇气在夺取六阶饿鬼遗蜕后还留在大雄宝殿，而不是偷偷感悟？孽障，兰若寺百年之前并不只你一个天才。当年天才何其之多，为什么到现在活下来的只有平庸的老衲。”

    智障僧袍无风而动，染上淡淡金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到这里画风一转，佛光中只见红、尘叠起。“我见青山应如是！”

    智障竖掌如剑，一剑斩落，携带大金刚忿怒明王无上斩魔之威。

    明王之怒化为熊熊火焰，洞穿虚空。

    智能收起轻视之心，手下人骨槌、人骨木鱼化为齑粉，祭起六阶饿鬼遗蜕，法力催动，遗蜕与身后魔神像同时举掌。

    “智障师兄，今日就让你看看天才与废材有什么区别。‘末法之时，魔王波旬披佛之袈裟，说佛之法……’”真言如墨，染一池清水。

    大雄宝殿在一僧一饿鬼交手中坍塌。

    战斗持续，持续了不知多久，最终饿鬼智能拖着残破的六阶饿鬼遗蜕踉跄走出，黑色袈裟破碎，魔驱之上燃着金色火焰，火焰如符文锁紧魔驱。

    连六阶饿鬼遗蜕都破碎，可见战斗之惨烈。（虽说遗蜕经多年佛法净化，威能不复往日。）

    智能走的很慢，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众僧大惊：“智障师叔呢？”

    “你说他吗？”智能指向废墟残骸。那里跪着一脊梁骨、腿骨被抽断的老和尚。“死了，老死的！”

    智能看向众僧的目光毫不掩饰贪、欲，对食物的贪、欲。

    “失策了，老衲没想到智障那么难缠。不过，杀了你们老衲应该能恢复一部分。”

    张嘴一吸，站在前方的两位二阶僧人感到自己气血、灵魂被冻僵，忍不住离体而出。

    眼看着灵魂、气血就要立体，一道剑光横斩而来。

    金刚拳—明王之怒。

    以剑代拳。

    “你说杀了谁？”

    明月清辉朗朗，欧阳明灯一袭月白僧袍，一手念珠，一手按剑柄，缓步走来。

    “智能大师，想杀人，你问过我手中的剑吗？”

    “你手中的剑？”智能弯腰大笑。“你手中的剑？你才一阶。欺、负老衲重伤吗？事实会告诉你，你是在找死。”

    “不！事实是，死的是你。因为……”欧阳明灯咧嘴一笑，“因为，你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