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三年后半段儿,天下各路反贼的势力渐渐清晰了起来。
实力最强的明显还是李渊,他从太原起兵,席卷晋地,进据长安,自封为大丞相,历数隋帝杨广之罪,立代王杨侑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转头又招抚蜀中隋臣,众人望风而降,兵不血刃的拥有了巴蜀之地。
至此,李渊是兵精粮足,又占据了大义名分,隋末叛臣,除杨玄感之外,再无一人能与之相比了。
在西北,大凉王李轨占据了凉州,经过几年经营,招抚羌族,突厥叛将,安抚百姓,将大半个河西走廊划为了自家地盘儿。
若单论兵势,西北李轨,当为众人之翘楚。
大富翁,西秦霸王薛举,在七月间称帝了,他占据了大半个陇右,地盘渐渐和李轨接壤,于是和李轨打了一仗,被李轨打的丢盔卸甲。
北连突厥的薛举,在李轨的西凉铁骑面前,毫无优势可言。
他有突厥相扶,李轨则与西北羌族诸部交好,他家资巨万,从突厥弄了很多马匹,人家李轨直接占据了西凉马场。
而且西北诸部,和西北突厥内附部族纷纷投于李轨麾下,麾下文武,多有智能之士,而兵锋之犀利,天下间已经少有人能及了。
和李轨见了一仗,差点被李轨打翻在地,丢了很多地盘儿,薛举自此再不敢挥兵西向。
而西北处,还有突厥封的解事天子梁师都盘踞在榆林,这是西北和突厥联结最为紧密的一个家伙。
其余地方。
河南王世充和李密相持不下。也让李渊如鲠在喉,因为没有河南。无论的晋地还是关西,交通道路上都不那么顺畅。时刻也都受到河南乱军的威胁。
再者,没有东都,地盘再大,也少了很重要的一环,因为那里也是可以成为帝王基业的地方。
而在两淮,东边是杜伏威,蒲功拓,西边儿是朱粲。
江南则是萧铣和林士弘。
山东除了一个徐圆朗还在挣扎,其余都归于了窦建德。到了大业十三年冬,窦建德击破魏刀儿,盘踞于河北南部,他的地盘也不小,只是属他的地盘破烂,一直没人太过看重于他,这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而李破李定安这个名字,也渐渐响亮了起来。
占据代州三郡,又出兵幽州。杀幽州总管罗艺,可以说是在大业十三年异军突起,威胁到了很多人。
可说实话,经过大业十三年的一连串征战。李破的日子开始变得舒服起来了。
幽州北部的威胁,猛然间降低了很多,除非突厥东方汗率军南下。不然的话,契丹人是不敢再窥伺于幽州了。
南边儿的窦建德得到李密的允诺。对于进攻幽州也不再那么迫切,当然。如果不是恒安镇军有着这么多骑兵的话,窦建德也不会有那个耐心,老老实实呆在南边。
占据了长安的李渊终于也听到了风声,于是,十月间,皇帝诏书终于重新出现在了马邑。
正式拜李破为代州行军总管,掌雁门,楼烦,马邑三郡军政大权。
李破的官职在这几个月间,像三级跳一般升了上来。
尤其是代州行军总管这个职位,按照规矩,这是个战时才会设立的职位,如今在李破身上算是破例了,有了常设的味道,这么说来,也就差不多相当于代州总管了。
一般来说,打仗的时候统军之人暂领总管之职,战后也就要将职位卸下来,和幽州总管的性质差不多,都非人臣所能任之。
之前罗艺自封为幽州总管,其实也就相当于造反了。
现在李破授代州行军总管,却没有外敌入寇,显然是带上了浓重的安抚味道,而且,开府,爵位什么的一概没有,像这么光溜溜的代州行军总管,自古以来李破是独一份儿。
当然,不管怎么说,有了诏书这个环节,李破的代州行军总管也就算是名正言顺了,尤其是李渊还没称帝,李破算是受了大隋的官职。
这一点非常重要,在新旧交替之间,占据如此要职,这就是本钱了,之后不管世事怎么变化,他都曾任职过代州行军总管,一路的统帅,在资历上也就领先了旁人一大步。
消息传到涿郡李破手里,李破瞧了瞧,没太在意,按照他的想法,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你不封我这个代州行军总管,回到云内之后,代州三郡它也跑不了。
尤其是,他小家子气的认为,你封了我这个总管,有个卵用?要粮食没粮食,要援军没援军,就用一个官职将老子打了,你可真好意思。
还好,温彦博正在跟他说事儿,看到诏书问了一句。
听到诏书是长安被李渊一脚踢上皇位的皇帝来的,任命眼前这位为代州行军总管。
手一哆嗦,脑袋当即就有点晕了。
代州行军总管,还是常设?这是要封王吗?
嘴上却下意识的开始恭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竟得封如此要职,将来前途将不可限量啊。”
李破斜眼儿瞅了他一眼,看他那像得了癫痫一般的模样,心说,你激动个屁啊,又不是给你加官进爵,犯得上吗?真是个土包子。
转着眼珠儿问了一句,“代州总管几品官儿?之前咱就是暂代代州行军总管了,难道和这个差了许多不成?”
他才真正是个土包子呢。
一句话问的温彦博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却不得不给李破普及一下大隋的官职制度。
大隋上将领一路行军总管,并非什么稀罕事儿,可边地不太一样,尤其是代州,幽州这些地方,面对的大敌都是北方突厥。
按照以往的先例,领代州行军总管者,必为朝廷上将,之前大将军史万岁,楚国景武公杨素等人,都曾兼任此职。
没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中之杰。
说到最后,温彦博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非天下大乱,怎会让你个后生小子窃居此位?这比罗艺自封幽州总管还像一个笑话呢。
因为罗艺那是反贼,你可好,打着代州总管的名号进犯幽州,实际上和罗艺差相仿佛,都是反贼来的,可临到了来,却还能被钦封为代州行军总管。
罗艺跟你比起来,运道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李破被人家说的一愣一愣的,咂摸着滋味,才稍微明白了过来,好像自己这是占了个大便宜?
其实,不用温彦博解释的这么细,只隔了一天,云内后续的书信就追过来了。
之所以有了这么个时间差,原因听好笑。
一来呢,这是个不错的喜讯,李碧想也没想自家丈夫是块什么料,就命人先将消息给送过来了。
二来呢,随同诏书到来的还有一封私信,是李秀宁写给李破的。
感谢李破鼎力相助,没白交了这个朋友之外,还将京中的形势跟李破说了说,让他安心在代州御边,不须有太多顾忌,时刻不要忘了,京中还有一位挚友会为他奔走云云。
李碧看了之后,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李破瞒的够紧,一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李五领兵去长安,是营救父亲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醋意大之下,若非李碧身上有伤,说不定就顶风冒雪的跑来幽州,给这厮算账。
毫无疑问,李秀宁的书信自然是被李碧扣下了。
可李秀宁信上说的一些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尤其是关于代州行军总管一职的前后,在西京,在太原可都让一些人不太满意了,让李破多加小心。
她这是一下把兄弟都给卖了,京中不满的人自然是那些随李渊进京的功臣了。
一圈封赏下来,竟然让一远在边塞的家伙切了一块非常诱人的蛋糕下来,那谁还能满意呢,他们不满意,那么作为代表的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两个自然也就不满意。
如果说长安的那些人只是有些怨气而已的话,那么坐镇太原的齐国公李元吉就是最不满意的人了。
并代两州唇齿相依,朝中也有着有代无并,有并无代的说法。
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设了代州总管,那么再设并州总管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反之亦然。
有了一个代州行军总管,他这个太原郡守,晋并州总管的算盘可能就要受阻。
尤其是眼瞅着两个哥哥随父征战,屡立战功,麾下渐多,已经渐渐长成的李元吉自然着急万分。
之前也就算了,一个马邑太守,还放不在他眼中,现在嘛,则真的是让李元吉如鲠在喉了。
李秀宁没有明说,可这也正是她在信中所想透露的意思了。
说起来,两个女人大局观都还不错,李碧看懂了,随即就把李秀宁的书信藏了起来,其中的意思全部据为己有,给李破写了一封长信,后脚赶前脚的送来了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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