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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8章雅集(三)
    赵博士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正是阎立本,心说还真是背后莫论是非,被人捉个正着可是尴尬。

    阎立本,京兆万年人,前隋殿内少监阎毗之子。

    京兆阎氏是北周外戚,阎立本的母亲是北周清都公主,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他外公,在长安算是比较显赫的门户了。

    同时他们也是前隋庞大的匠人群体中的一员,而且是家传的本事。

    阎立本兄弟不但擅画,而且精于建筑,工艺等等,他本人就在将作监任职将作丞,他的兄长阎立德则在尚衣局任职尚衣奉御之职。

    李渊在时,他们兄弟受李世民看重,皆在秦王府任职,算是秦王一党。

    阎立本二十岁出头年纪,长的白白净净,性情开朗活泼,今日来此雅集,以一副文运堂雅集图夺得头筹,实实在在压了兄长一头,正高兴着呢。

    他擅画肖像,笔触舒缓而又细腻,赵博士赞他们兄弟的画作隐有大家之风并无夸大。

    阎立本在堂中正四处溜达,享受着友人的赞誉,刚才看见了阿史那容真,当即便凑了上来,倒不是起了什么倾慕之心,而是擅画肖像,见猎心喜而已。

    “贤弟莫要说笑,俺虽不才,却从来不背后说人是非。”赵博士解释着,阎立德那人比较严肃,阎立本就很好相处。

    阎立本嬉笑一声,“俺说笑两句,赵兄可莫要当真,阎让的画确实不怎么样,说他几句又能怎的?”

    赵博士哭笑不得,连连摇手道“你们兄弟家学渊博,旁人比不得,俺底蕴浅薄,可品评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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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立本哼哼两声,显然对他的圆滑很不满意,转头对李破道“这位仁兄年岁……老大,见识一定不凡,在此驻足良久,可有所得?”

    李破咬了咬牙,他娘的你个小崽子,真没家教,而且狗眼乱瞟,信不信俺给你剜出来?

    有些恼火,李破的脸上立即泛起了灿烂的笑容,抬手用力拍打了几下阎立本的肩膀,“这些人里就你看着最顺眼,哪天换个地方请你喝酒。”

    阎立本被拍的身子一矮,顿时有些后悔跟这人说话了,心里嘀咕,张嘴就请人喝酒,一看就是粗鲁之辈,此间大作他肯定瞧不明白。

    关西世族当中这样的人数不胜数,粗通文墨,以武功立足,李破正经就是其中之一,倒也不算冤枉人。

    阎立本性情开朗豁达,也不着恼,只是又贼贼的看了看阿史那容真,正对上那双泛着酒红色的眸子,被那眼底的冷漠刺了刺,不由赶紧避开。

    他还有些不死心,正色道“在下阎立本,京兆万年人,现为将作监监丞,不敢请问仁兄名讳。”

    贵族相见,流程开头就是叙家世,如果门当户对,那就可以更进一步报出父祖什么的,然后大家掂量一下,还有没有交往的意愿,若是大家满意,就可以相交为友了。

    自古以来,乃至于以后,形式上或有改变,但本质上都差不多。

    在将作监任职啊……李破渐渐收敛了笑容,画画好的人他不很在乎,可要是身有匠工之艺,在他这里总能得些优待,即便这人瞧着有些好色……

    不管那么多,翻开小账本先给这厮记一笔,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来到自己面前,到时再跟他计较。

    “我是李大,在门下省任职,今日适逢其会,才来凑凑热闹,于书画上不很精通,看你挺……自信的,不如为我讲解一番?”

    赵博士听的哭笑不得,也不知这人知不知道京兆阎氏是哪个……阎二郎不会挨揍吧?

    阎立本则眨巴着眼睛有点愣神,心说你不报名讳,官职,藏头露尾的也就算了,还想使唤于我……俺这是碰到了门下省的高官了吗?

    那里应该是长孙顺德和封德彝为尊吧?没听说有姓李的占据高位啊……之前陇西李氏当政之时,倒是要小心一下,如今嘛……皇帝也姓李,皇亲吗?

    长安世族中人心中都有一份英雄谱,阎立本背了一遍,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把眼前这人安进去,再瞅人家那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有那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的威严,再有就是身旁那特异的女子,顿时小心了许多。

    心里一边嘀咕着,看那女子骨架极大,肩宽胸厚,步履稳健,必定身有勇力。

    关西女子勇健者多,倒也不稀奇,只是其面容异于寻常,尤其是那双眼睛……若是入画的话,应该配弓刀,与猛虎相伴,才能显其气势……是这厮的女眷吗?可惜可惜,定是其仗着权势,把人家给占了……

    若是让李破知道他的心声,定然一刀将这厮斩了,什么占不占的,真难听,这是俺凭运气捡来的,他娘的是捡来的。

    内心戏很足,行动上却加了几分恭敬,使唤就使唤吧,俺还年轻,脸面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给家里惹麻烦。

    他于是凑到画作前面,一本正经的道“不敢不敢,能入此间便是文友,不论高下……此为我那兄长昨日游长安书院,有感所作。

    冬日与众人游园赏雪图,他善画山水,众像,尤其是任职尚衣奉御之后,对人的衣着,神态等更有精进,仁兄可以仔细看一看,众人游玩间,神情欢悦,仪态从容。

    远处山峦起伏,近处楼台孤立,树木凋零,白雪皑皑,既显冬日之寒,又有游园之趣美,在意境之上已是上等佳作。

    就是这笔触……”

    摇头晃脑的说到这里,阎立本惋惜的道着,“这一年多来,他忙于俗务,笔法之上不免退步了一些,你看看这几处,笔法黏连,显出了些生硬。

    再看这里,应该是一笔即毕,他却添了两笔,显然是功力不足,无以为继所致,还有这里,画的是就我了,衣着臃肿,看着蠢笨,落于人后,孤单凄冷,宛若奴仆,定是他故意为之。

    家父在时曾云,笔者作画,当以意境为先,工笔描绘,显人美者为上,露其丑怪者为下……哼,他全都给忘了。”

    说着说着,越加觉着兄长很不厚道,不由很是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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