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集合完毕之后,雨也停了,将士们载驰载驱离开此地。过不多时,那名戴着龙面具的少康王槐,染了一身的鲜血与泥污,手提一名奄奄一息的兽面人,尾随部队之后。他一扔石子,引起王夜注意,王夜携着伯靡,避开众人,与王槐交谈。
王槐一把扯下龙面具,“这个兽面人被我抓了来。”他解开兽面人的穴道,兽面人虽然受伤极烈,却还是嘶吼一声,向王槐三人袭击而去,王槐掌风一扫,兽面人应声倒地,王槐不得已,只得再点上他的穴位。
伯靡道:“夏王殿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打算一直隐随部队其后,如若将士问起那名戴着龙面具的人是谁,你们就说叫少康即是。”
伯靡跪下道:“臣谨听少康王吩咐。”王槐连忙扶起他,由衷的感慨着:“老丞相,你乃我父王之相,如今我未登王位,未拜世室先祖,不过一名起义莽夫,你以丞相之尊,卑躬屈膝跪拜我成何体统?”“怪只怪老臣无用,没办法立下大功,替天子分忧,才使得夏后氏之子连世室祭祀也不得祭。”伯靡自怨道。他为了大夏能够复国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沧桑的岁月写在他的脸上。不过五十余岁的年龄,头发并未花白,胡须却全白了。
“不,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暗中联络残存的斟灌氏和斟鄩氏族人组建军队,如今已有万名众,而我身为夏后氏正裔,也不过寻得五百名兵士罢了。他日我若能重夺江山,你便是复国第一功臣。”
“少康王殿下何出此言?你与王后为了复国大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头,才盼来今天?我们只盼着能够在你的指挥下,剿灭有穷族的奸臣乱贼,让那些誓死追随夏后相的勇士们鲜血不白流,让太康王失国时的五子之歌不白唱!少康王,请你带领我们,去覆灭那些胆敢与我诸夏为敌的恶人们吧!如此才能够进世室好好祭拜夏后氏啊!”
赫赫吾祖,来自昆仑。夏人极敬祖先,夏朝时祭祀祖先灵位之天子大庙叫作世室,供奉着诸多夏后氏正裔天子之灵位。每代天子都要入世室行祭祖大典,无奈太康失国后,有穷族不祭拜华夏天子,华夏天子正裔也不可能进入世室祭祖了。
“嗯,我明白。”
“对了,我已经派人到各大诸侯国去宣扬大禹王的功绩了,如今人心思夏,有不少人都在背后支持着我们,少康王,伊洛女儿已随我军一同起义之事,是否应当宣扬出去?毕竟……”
“不行的,少康王不会同意的。”王槐还未开口,王夜先行一步替他说了。
“为什么?伊洛女儿民望甚高,如果民众知道连她也投奔我军,那么,我们的胜算将更大,等到复国成功后,我们再重谢大司伯一家,少康王,我们现在必须以复国大业为重。”伯靡的脸色更显凝重。
然而,王槐还是摇头,“伯靡,你说的很好,可是不行的,姬美依的父母姐妹都在寒国当差,如果,我为了复国,而害得她的家人有所闪失,那我真的会是抱憾终身,她能够跟随我这一介莽夫随军舟车劳顿,我已经是万分感念,如何还能再做其他幻想,要求她为我做这样大的牺牲?更何况,她还被寒浞指名嫁去北狄和亲,她这番逃了出来,想也想的到,她的父母和姐妹会因此受到多大的连累,她虽然不与我说这些,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极其担忧她的父母与姐妹,我只盼望能够有一计将她的亲人解救出来,到那时,才可以正大光明的告知民众,伊洛女儿也在帮助我们。”他想起姬美依的微笑,他守护都还来不及呢,怎可让她落泪?
“可是,只怕我们现在的这些部下想要复国,很难,很难啊。”
王槐却充满自信,笑着看向伯靡。他的笑容是那样的使人信任,他对于复国一事,即便受尽艰险阻碍,依然充满着自信,他相信自己,不需要倚靠伊洛女儿,亦可复夏国。
王夜见到王槐笑,自己也笑道:“不错,倚靠女人成事,算什么英雄好汉?如今,斟灌氏、斟鄩氏和有虞氏的起义将士们各个有如猛虎,这三个部落的英雄联合在一起三箭齐发,再加上间谍的里应外合,相信寒浞定然会焦头烂额。”
年轻人的倔强、自信与无惧,令伯靡又喜又忧。
兽面人倒在地上,一脸凶神恶煞道:“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想复国,简直是做梦,寒王一定会血洗斟灌氏和斟鄩氏!”
伯靡皱眉道:“殿下,这名兽面人貌似对寒浞衷心耿耿,留他何用?”王槐道:“这些兽面人本来都是人,后来被北狄鬼戎王用药物变化成兽面人,攻击力比起普通修炼武艺的人来说提升数百倍有余,不过,我始终认为,物极必反,强行用药物提升攻击力,一定会引发副作用,说不定这些兽面人会有比起平常人来说更致命的弱点。总之,留下他们,以后陪着将士们练武也是蛮好的。”
伯靡这才明了:“原来如此,这些兽面人杀我们一众将士,我真恨不得将其手刃。”说完狠狠踢了兽面人一脚。
而此时,夜行的夏军还在继续前行在山峦环保的荒凉野外,董美依背着厚重的行李,脚下逐渐沉重,汗如雨下。
“美依,我来帮你。”王槐将她身上扛着的行李背了过去,然后再一把抱起她,“你走不动了是吗?”他也极累,如今背上扛着行李,怀里抱着她,走得十分狼狈。
董美依脸上一红,在他怀里左摇右摆想要挣脱:“我们这样像什么话?像什么话?你抱着我不觉得重么?你一定感觉像一栋房子压在身上吧。”“‘我们’?你说‘我们’?”王槐笑了笑,他才不会让她摆脱出怀。
“‘我们’有什么不对?你的关注点好奇怪,快……快把我放下,我……我不喜欢这样。”
“没什么不对。”王槐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极了光华灿烂的宝石,他生笑:“我听你说‘我们’,很高兴。”
“说句‘我们’,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你为什么关注点这么奇怪?”
“‘我们’好听啊,比‘你’呀,‘我’呀的,好听一万倍。”他的眼睛眨了眨,眸光迷迷漫漫,“等过了一万年,我都记得你今天说‘我们’,无论我在哪里,只要你说‘我们’,我都能听到,你信吗?”
董美依的眼睛,也眨了眨:“当真?你是有顺风耳不成?若你有顺风耳,就帮忙听听寒国的那些坏人,此时此刻在商量什么诡计?”
“只有你这样的好姑娘说的话,即便我远在天边,也能听得见,那些老棺材瓢子的话,我哪里听得见?美依,我发现啊,我只要跟你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我现在,可不要听你提起与‘我们’不相干的人。”
“可我现在啊,不想与你说话,我只求你把我放下。”
王槐搂着她的那一双大手,劲儿更大了,“我就不放,我知道我身上发臭,你闻着难受,可你也忍忍吧。”
董美依不再挣扎。
雨虽然停了,但两个人的心里,皆如被濛濛细雨淋过的伊洛河一般,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