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浪漫,也曾是陆三通憧憬过的婚礼。
陆三通和梁征的婚礼举行在第二年,也就是陆三通十六岁时的春天。
凤冠霞帔、红奁铺地、一路蜿蜒的嫁妆宛若金龙般浩浩荡荡,一铺十里、天地之间流光溢彩。
此为十里红妆。
马车从皇宫内院排到摄政王府,井然有序。
摄政王——大梁的守护神今日娶亲,就连满城的树上都被人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陆三通坐在马车内,被炮仗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她掀开遮盖车窗的大红的帘子,望向外面,心道梁征还真是深得民心,围观的老百姓们都想沾沾喜气,男丁系着红腰带,女人头戴红花,鼓掌庆贺,好不热闹。
再往远处的阁楼看去,无数深闺怨女们恶狠狠地盯着陆三通的这辆马车,恨不得坐在车内的是她们。若不是大红的盖头挡住了陆三通的脸,否则很多人都能看到陆三通那副仿佛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陆三通仿佛看到了一个鸦青色的身影,飘飘忽忽地又消失在人海,她心尖一颤,又莫名疼了起来,师尊也会去喝自己的喜酒吧。
她身穿大红色的婚服,上面用银丝绣着仙鹤云纹,一头乌发尽数绾起,头戴金丝冠,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随着她莲步慢移摇曳身姿,纵使陆三通心凉如秋水,但在让人看来,这个新娘子熠熠生辉。
梁征身着暗红色的礼服,上面依旧精细地绣着他最喜欢的鹰隼图样,剑眉似刀飞入发鬓,鎏金发冠在摄政王府的门口发出光芒,他伸手握住面前这个丫头的小手,陆三通仿佛触电般地抖动一下。
“怎么了?”梁征低声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陆三通同样轻声回答道。
二人步入正堂,陆三通看不清梁征的神情,只知走到他身边,似乎是辜负了一个人,红盖头能够盖住她淡漠的神情,却盖不住她从心底泛起的悲凉。
接过金册金印,礼成。韶乐之声不绝于耳,百官朝拜,黎敏道喜。
“恭贺摄政王殿下大婚!”
回声阵阵,气势磅礴,在这浩然天地之间,绵延不绝。
直到陆三通被送入洞房,她方才觉得宛若隔世,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梁征应酬宾客过后,也走进洞房,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端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陆三通,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温柔如水的眼神此时已经如同结了冰一样的淡漠。
“盖头闷不闷?”梁征尽量柔声问道。
陆三通点点头,如实回应着。
“闷的话,就揭下来吧。”梁征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摄政王妃,除了我,没人有权过问你的行踪。”
陆三通揭下盖头,细眉微蹙,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梁征娶自己过门的用意。
梁征因为喝了很多喜酒,面色泛红,坐在椅子上,酒劲儿上头,看到陆三通清澈如水的眸子时,脑袋才清醒些,于是勾起一丝笑意道“把你娶过门,你就不用一直在皇宫内院待着了。谢青可以随时来摄政王府,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
陆三通笑了笑,说道“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我可听说,当初在皇宫,你拿淑妃的爱宠做烤鱼吃,拔慧妃的鹦鹉羽毛做毽子踢,”梁征喝了一口醒酒茶,继续说道“你甚至不惜得罪太子,不就是想让王兄一气之下把你赶出皇宫么?”
陆三通看着醉醺醺的梁征,一言不发。
梁征却以为自己说中了陆三通的心事,于是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陆三通身旁,半跪在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道“你浑身的筋脉,都已经断裂,现在连我的手都挣脱不开了,任人鱼肉的滋味如何?”
“您喝醉了。”陆三通冷着脸说道。
梁征凑到陆三通的面前,呼吸间带着浓烈的酒气,一阵沉默之后,梁征低下头,吻了她的额头后,撒开手,将她放到一边,自己爬到榻上睡觉去了。
陆三通看着梁征的呼吸逐渐平稳,无边的落寞从心底油然而生。
唯一能让自己宽慰一些的,应该就是自己成为摄政王妃之后,任何人都无权过问自己的行踪了吧。
次日,梁征带着自己的小王妃前去皇宫面圣。
“臣弟参见王兄。”梁征向梁王行礼,陆三通也跟着微微福身。
同为皇亲皇子公主们也都在场,只见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陆三通身上,此时的她长发绾起,用浅蓝色的丝带轻轻束着,乳白色的丝带穿插在其间,幽蓝色的钗子垂着一串珍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身着一袭蓝色轻纱长裙,像天空一样明朗干净的颜色,近看很是舒服,远看就像一朵蓝色的浮云飘荡在后宫之中。衣袖边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仙鹤的图样,腰间银白色挂饰恰到好处地平添一份优雅。嘴角挂着一份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神秘的让其他人琢磨不透,一阵微风拂过,便可闻见她浑身散发着一股果子的香甜味道。
陆三通嫁给了梁征,从辈分上来讲,太子带着他的兄弟姐妹们挨个向陆三通行礼。
陆三通也表面客套的将太子扶起来。
太子早就听说谢青要恢复陆三通的筋脉,于是事先跟五皇子做了功课,经脉尽断之人手脚软弱无力。若强行使用气力,甚至会疼痛难忍。见到陆三通同自己接触时,眉头微皱,他的眼底腾升一丝不可察觉的喜悦。
心道梁征身边这个冷血杀手,他终于是除掉了,就算谢青这一年来每日都给她针灸,但是效果甚微。
现如今,陆三通筋脉尽断,武功全失,甚至连普通女子的气力都没有,这陆三通无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在皇宫内客套寒暄一阵后,梁征带着他的小王妃回府。
眼下,陆三通这个杀人机器已经除去,太子唯一忌惮的,就是谢青这只老狐狸了。所以他一回到东宫,就立即命沼淮前去跟进谢青的情况。
“皇叔啊,我看你没了谢青和陆三通,还拿什么跟我斗。”太子看着自己那只在案几上用鼻尖沾着墨水,在宣纸上描描画画的隐鼠,口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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