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策的一番话还是有些用处,虽然完颜替身居长老之位,但也是因为他庶出的身份,并无实权,想要做什么动作若是得不到长老院和族长的支持,他也只能眼巴巴地看,不过这并没有使完颜替领悟完颜策那么做的意思,他只当是一个嫡系对于庶出的排挤。
这世界也从不缺跟他一样愚蠢的人,好在完颜令也是做了十几年的族长,早早地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完颜族人禁了足,省的这些蠢货碍眼,不得不说的是,完颜笠曾经的一些铁腕政策有当年完颜令的模样,完颜笠离世后,总会有那么几个深夜,会让完颜令独自坐在书房对这个在国事上周旋的优秀的小儿子失眠叹息。
“真不愧是掌握了帝国八成经济的完颜家族啊。”
完颜家一出动,没到两个月,相关黑死病的疫情便被控制住,可谓是兵贵神速。
难得今日皇甫宁心情好,阴沉了不知多少日的天空也终于放晴,虽然现在是披着皇甫毓的皮,但是皇甫宁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着商陆,念着这份人情,商陆决定以皇甫毓的身份陪着这个小叔叔出去走走。
商陆一向是自律的,平日里无事也会比划比划拳脚,所以身材健硕,好在皇甫毓也是半生戎马,体型依旧保持得很好,胖瘦适中,一来二去两人也算体型相似。
令人惋惜的是,皇甫毓当初镇压南朝十二国时,脸上挨了一刀,从眉骨到脸颊至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商陆换上一身半旧的短袍,除了腰间坠着得那枚莹青黛玉外,别无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皇甫宁自从被商济贬谪,向来也是深居简出,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容颜清素,依旧是十岁的模样,手里还捻着一串佛珠。
一路上也引得不少人侧目,纷纷小声讨论这二人的身份,但又实在猜不出二人身份,生逢乱世,自当有机灵的提醒他们闭嘴。
“将军。”侍卫行了礼,侧过身来放行。
商陆推着皇甫宁现在城楼上看风景,瞥见皇甫宁手上的佛珠,不免打趣道“你一个修道之人,怎么还信起佛来?”
“皇甫家世代为官,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没有替大王去做?特别是到了大哥和阿毓这一代,更是做了不少脏事……”城楼上的确风光无限好,温黄的阳光下,皇甫宁却说着最冷酷的话,“你觉得,新帝废了我的官职,会让我安心在家养老么?完颜令那个老狐狸又怎会仅凭你三言两语就妥协?”
商陆凝神,良久,勾起嘴角,“不愧是小叔叔。”
“只要我还活着,完颜家就休想翻天。”皇甫宁缓缓捻着佛珠,商陆第一次觉得那本是超度亡魂的声音此时是如此渗人,实在是觉得不舒服,于是借口找城楼侍卫聊几句缓解修炼尴尬的氛围。
“主人。”
商陆借口离开之际,方才明明空无一人的角落,此时竟然已经有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单膝跪地行李,此人以黑纱蒙面,看不到他的面容,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对于皇甫宁颇为尊敬。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皇甫宁仍旧在城楼看风景,几十年前,他也曾在这个时间,站在城楼观望。
那时的他身为商朝才子之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下马定乾坤。使得一手好枪法,更是稀有的风灵根天赋者,年纪轻轻就修炼到元婴境界,老天爷简直把所有的王牌都放在他身上。
皇甫宁可谓意气风发,年少时总会得意忘形,他竟然敢当着皇城百姓的面吟诗一首
与生俱来人中首,
唯我与天同齐寿。
双脚踏翻尘世浪,
一肩担尽古今愁。
先帝听闻此诗,顿时龙颜大怒,这皇甫家莫不是恃宠而骄,要翻了天不成!
“皇甫家族世世代代为圣上守护江山社稷,断断不敢有次非分之想,还望圣上明查!”皇甫召跪在台下,行的是大礼,语气仍旧不卑不亢。
“老师这是做什么,行此大礼是要折煞寡人么?”先帝多少还是听劝的,毕竟皇甫召自小就被封为东宫先生,跟先帝的关系匪浅,“皇甫家世代为臣,为我大商立下不知多少功劳,若是真的飞升成仙,寡人多少有些舍不得……”
皇甫召自然明白话中含义,“三日,三日臣下便给圣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先帝点点头。
三日后城内便传开皇甫家最年轻有为的公子皇甫宁为了救自己的小侄子被轧断双腿的消息。
没了双腿的皇甫宁躺在床上,双目空洞,皇甫毓年纪还小,蹲在皇甫宁床边不住地掉眼泪。
“小叔,阿毓不该贪玩的,害得小叔没了双腿……”
小孩子看不清其中计较,凭借皇甫宁的才智,自然知晓其中关系。
“阿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皇甫宁强行牵起嘴角,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跟你爹爹,还有话要说。”
一直坐在桌边微闭双眼捻着念珠的皇甫召闻言睁开双眼,兄弟二人都是聪明人,叫了奶娘把皇甫毓抱回去休息,皇甫宁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愤怒。
“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自己晓得。”皇甫召不停的捻着念珠,双眉紧皱。
“那首诗?”皇甫宁先是低声笑着,后来大声狂笑“你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要断送自己亲弟弟的前程吗?”
“伴君如伴虎,做到皇甫家这个位置的,圣上最担心的便是功高盖主,百姓臣服于臣子而不是圣上,其次就是权贵之子恃宠而骄,因为你,皇甫家很完美的命中了这两点。”
“你什么意思?”
皇甫召的手指轻点了皇甫宁眉心三下,“是我对不起你,可不废了你这双腿,别说你的命,就连整个皇甫家都要被满门抄斩。”
“可我那时喝醉了酒,也只是随口念了首诗……”
“宁!”皇甫召的眉头缩得更紧,“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若是市井百姓,说出那样的话倒也罢了,可以是皇甫家的公子!”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主人的信号了。”
“退下吧。”
皇甫宁捻着皇甫召留下的佛珠,夕阳西下,向来恢宏的皇城也要逐渐被黑暗侵蚀。
“如今不受嗟来食,
村犬何须吠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