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位于琉璃宫斜后方，属于前朝废墟。

    不知是因为什么，前朝宫殿被尽数摧毁，只留得这座平平无奇的长乐宫还在这乱世伫立。

    自从上次在地府重生后，陆三通平日里，更喜欢爬上长乐宫的宫殿上方，坐在屋檐上望着这片皇城。

    这皇城涵盖了太多人的记忆，了解这些人的故事之后，陆三通就更觉得眼前灯火朦胧。

    琉璃宫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

    或许是因为风邪引制作的人偶躯体着实精妙无双，陆三通竟然能看到琉璃宫内，舞姬影影绰绰的舞姿，耳朵也能从风中隐约听到传递而来的丝竹之声。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陆三通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直接蹦出这句诗词，用到这里算应景，也不算应景。

    毕竟商朝也没有亡国，商朝的皇帝也不是在秦淮江畔欣赏歌舞。

    深夜，许是方才那场暮春飞雪，地面上竟然升腾薄薄雾气，恰是烟雾朦胧。

    一匹骏马从缓缓打开的东门飞驰而入，卫士们接到指示，对于这匹快马不予拦截。

    崭新的马掌踏在被南明离火灼烧过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重又轻明的节奏。

    御马之人从身形上看，年纪并不大，可是她腰杆挺直，疾风吹落了扣在她头上的兜帽，借着月色，映衬出一张秀而不媚、美玉雕琢一般的面庞。

    脸颊两侧各有一处翠色花钿，晶点闪闪，竟然比天上繁星还要夺目。

    那美人巴掌大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地表情，“就是这了。”

    美人声音洋洋盈耳，如同涓涓细流如人心肺，听到只觉得耳聪目明。

    骏马似乎听得懂美人的指挥，长啸一声驻足门前。

    昔日恢弘的右相府，也没能在南明离火的攻势下幸免于难。

    府邸的匾额仍旧高高悬挂在门梁正中央，只是有些残破。

    美人用如葱一般的纤手轻轻叩门，门竟然直接开了一个缝隙。

    好在她能感觉到那股轻微的灵力涌动，原来是皇甫宁直接用御风之术给她开的门。

    莲步款款，却并未走出矫揉造作之态，美人轻轻结下厚重的斗篷，露出看似颇为华贵的外族服饰。

    那衣裳剪裁得当，同美人玲珑有致的身躯浑然天成。

    “看来让伴当们攻打商朝已经没什么必要。”美人轻声说着“这皇城，现如今比南朝十二国还要贫瘠些，伴当们应该防着皇城人掠夺我国才是。”

    “这倒是没什么必要。”一阵清脆的童声紧随其后地响起。

    皇甫宁循着声音寻找，一个小孩子不知何时背着手，缓步从门外踏进庭院，他穿着跟那美人一样的服饰，虽然只有总角之年，但是周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商朝不过是风烛残年的老者，呆惯温室的花朵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士兵攻打南朝？”

    比起反驳这个少年的话，皇甫宁此时更是好奇这个小孩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木偶之躯似乎永远感觉不到疲惫。

    这倒是合了陆三通的心意。

    “你不是很想让我死么？”陆三通的声音带着一些飒爽的意味，身后拼命跟着的小小身影，是早已换上短打的十一。

    “等你变得比我还强，强到杀死我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时，你就不需要再每日经历这种事了。”

    自从上次十一不知死活地去挑战陆三通并获得无悬念完败的结果后，陆三通每日子时都要拉着十一出去夜跑。

    说是夜跑，不过是陆三通报复折磨十一的方式。

    她用两根绳索分别绑着十一的脖颈和双手，拉着十一跑步，时快时慢，直到她们二人的足迹足以绕皇城一周，陆三通这才罢休。

    十一虽然心智成熟，但是身躯总归是小孩子的，跟不上陆三通的脚步，被绊倒或者被陆三通强行拖行几里已经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十一甚至会觉得陆三通就是想要杀死自己，只因为陆三通曾经直接攥着那个紧紧系在她的脖颈上的绳索，拖行她数十里。

    此时的十一仍旧狼狈，她刚刚才控制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可爱的脸上早就蒙上好几层灰。

    她站在地上看着两根绳索绷直，绳索的另一头是站在高墙上的陆三通。

    十一喘着粗气，这段时间她已经掌握了跟陆三通的相处方式，陆三通说什么问什么，她只是听着就好，至于她回不回答，陆三通也不在意，毕竟陆三通本人根本不想听这个幼子身体里住着年近三十的老东西说什么好话。

    今日陆三通依旧带着十一进行单方面报复计划，恰巧跑到了右相府附近，所以对于刚刚那个像是肉球一样的小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件事，陆三通看得一清二楚。

    “南朝十二国还真是人杰地灵。”

    “谁在那里！”美人瞬间警觉，怎么方才一丝异样都未曾察觉。

    “别那么紧张，路人甲而已。”

    陆三通咋了咋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草叶子，故作潇洒地钓在嘴边“这么小的马都能变成人了，厉害啊。”

    说完就是一纵身，干脆利落地借着右相府墙头青瓦借力跃了出去。

    能在人前耍一阵威风，还能顺便单方面报复身后这个不会轻功的十一，陆三今夜心情大好。

    “原来是马啊……”皇甫宁喃喃一句，“当真人杰地灵，人杰地灵。”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自从上次被陆三通救下，皇甫宁也打算不计前嫌，时不时地往长乐宫跑一跑，给陆三通一行人送些补给，整个人也跟着活泛起来。

    说得好听叫开朗，说得不好听就是也不正经起来。

    听闻皇甫宁的重复，美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方面是担心一旁的那位大人是否有心理阴影，另一方面更是好奇于方才那个只留下一句话的神秘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皇甫宁混迹官场多年，自然轻易看穿那人心中计较，倒也是不准备卖关子，直接说道“那人是准南方神官——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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