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虽然只是一滴一滴的水珠,但奇怪的声音似乎已经开始在更深处轰隆隆的响动起来,烽火下意识的抬起脚用力踩踏了两下,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淡淡的语调,苏木走出了龙首殿,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冥蝶翅膀拉出的光镜,提醒“这是海水即将复生的声音,你要是不懂水性又不会在水下呼吸的法术,那最好趁着海潮还没有涨上来之前赶紧离开,要不然被淹死在这里,尸体都找不回来。”
烽火警惕的瞪着他,果然还是害怕的绞绞手,故作镇定的回道“我才不会淹死呢!我好歹也是风魔出身,倒是你,你不要想耍花招!”
苏木翻着白眼,冷哼“之前我来飞垣的时候曾经调查过风魔,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一定都是实力不俗的过人之辈,现在看来倒是我高估了,那个叫赤晴的还可以,现在留下来那个叫迦烨的也凑合,就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凑数的?你除了是个女人方便给那只蛟龙擦药换衣服,一无是处吧?”
“你!”烽火气的一跺脚,破口大骂了几句,苏木反而笑呵呵的捂住耳朵,然后才转身指了指光镜,烽火僵硬的看过去,赶紧站直身体恭敬的鞠躬,低呼,“陛下!”
其实在光镜打开的一刹那苏木就已经注意到了对面的三人,可他的目光一瞬间就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萧奕白,这张孪生的容颜他不陌生,但即使对方一言不发又面无表情的坐着,他也能察觉到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萧千夜有着天囊之别,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皮囊下截然相反的气质,虽然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戒备,并透出另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
直到听到烽火脱口喊出的那两个字,苏木才吃惊回神,连忙将目光从萧奕白身上慢慢转移到旁边的年轻人身上,只觉心跳剧烈的一颤——那个人手里还端着一杯凉茶,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常服,头发松松软软的披在肩上,阳光从窗间漏进来,正好照在浅金色的眼眸上,是个第一眼看起来还有些瘦弱的男人,应该是久病初愈还未完全恢复元气。
这就是飞垣大陆的帝王?那个配合萧千夜演了一出惊天大戏,联手将夜王拖入阵眼的天尊帝?
苏木终于凛然神色,太意外了,他简直不敢把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传闻中力挽狂澜的天尊帝联系起来,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夜王,竟然是败在了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手上?
日冕和沉月……他知道这个人是上天界日月双神的后裔,有着和十二神同根同源的特殊力量,在辰王第一次亲临飞垣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力挽狂澜唤醒了沉睡了月神之力,击碎了飞天的幻梦让迷惘的子民苏醒,并前无古人的昭告天下,将曾经的统治者上天界视为敌人,命令全境不惜一切代价反抗神明!
他身处山海集,对消息的掌握远超常人,没有人看好这座坠天流岛向神明发出的挑战宣言,甚至某些赌场暗中对此事的结果进行了讽刺般的押注,倒还真的吸引了不少好事之徒参与其中。
但他无法想象这个年轻的帝王做出了多少牺牲,因为直到夜王被击败,他听到的所有信息对帝王而言都是不利的,比如四大境接二连三被破坏的封印,比如暗潮汹涌的皇权更迭,再比如神出鬼没的墟海蛟龙,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毁灭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可偏偏到了雪原决战……他赢了。
这可能是山海集创立至今最出乎意料的赌局,押注者也因此赢取了一笔堪称天价巨额的赌金。
想到这里,苏木的目光隐隐闪过一抹迟疑,在他的印象中确实有人压了飞垣能胜利,而且不是普通的赌徒,是纵横流岛之间的另一股强大势力,有着独队的特殊种族,辛摩。
不过他倒是不奇怪这样的结局,毕竟和辛摩并称两大雇佣军团的真罗族,就曾在这座坠天落海的孤岛上完败而逃。
苏木情不自禁的长舒一口气,竟然感觉自己胸膛里的心脏也因激动而发出剧烈的跳动,血脉会随着时间慢慢弱化,人类的躯体是无法完全发挥来自日神的力量的,可他真的做到了。
飞垣的事情传遍天空之时,他正在厌泊岛上提取黑色荼蘼根茎里的药剂,烈王大人就在不远处的药田外翻阅着典籍,似乎是在愣愣迷惘了好一会之后,才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
但他知道烈王大人的心思已经不在手里的古书上,因为她一直反反复复的翻阅着那几页纸,直到日月轮替了几次都没有再次抬头。
这是高高在上的神之领域第一次败在人类的手中,被他们最为藐视的人类拖下凡尘,甚至踩入暗无天日的地底,永断逃生之路。
烈王一言不发,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的评论,只有暂住在厌泊岛上的小动物们耐不住好奇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而在这期间,她的同修一个也没有出现。
分道扬镳的时日,已经悄然到来。
“你就是苏木?”明溪看出了他的震惊,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自然也能猜到对方现在都在想什么,他轻轻咳了一声把几人的思绪全部拉回到当下,目光微沉看着光镜背后无数漂浮在空气里的水珠,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的前兆,认真的问道,“墟海发生什么事情了,龙吟怎么样了?”
苏木强忍下震惊,让开一个身位低声解释“实不相瞒,我曾和烈王大人在去往浮世屿寻找凤姬的途中偶遇萧千夜,那时候他和幼子一起在新坠天的流岛上,那地方距离浮世屿不远,应该是被长老院抢夺之后用作了墟海大军的临时据点,但他以一己之力就诛杀了潜伏在那里的十万蛟龙,也让这场战争彻底落下帷幕,我们离开的时候,长老院已经溃不成军,唯有那条双生的黑龙依然下落不明。”
“哦?”明溪蹙着眉,对方的话显然和他问的东西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他还是耐心的继续听了下去,苏木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头绪才继续说道,“浮世屿和墟海在很久之前就被澈皇强行拉扯在一起,形成两境合一的特殊地势,澈皇身死之后,两境开始朝着上下反方向移动,经过五年多的苦战已经到了可以彻底分离的距离,如今墟海内开始重新渗出海水,无疑是冰封的原海有了动静,但更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
“冰封的原海有了动静……”明溪细细的斟酌着这句话里潜藏的深意,心里微微一紧,“你的意思是那条黑龙已经被除掉了?”
“也许吧。”苏木虽然点了点头,但语调仍是有不可置信的迟疑,喃喃自语,“我见到萧千夜的时候他的状态很反常,他如果亲自动手,杀了那只黑龙解放冰封的原海,也不是不可能。”
“反常?”萧奕白的心都紧张的快要跳出嗓子眼,苏木现在的话无疑也在印证烈王的担忧,烈王说过察觉到弟弟的体内有着难以估量的神力,那不是几千年、几万年可以累积的东西,力量是不会凭空出现的,过度的汲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那可是一只万年恶龙啊!连当年初登神界的十二神也是力博了百日才联手击败,千夜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短短五年的时间就提升到能除掉它的程度?
苏木的嘴角边浮起了一丝讽刺的笑意,似乎还在为烈王鸣不平,不看气氛的补充,“嗯,反常,他不对劲,幼子更加不对劲,不过两个人都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在墟海炸起,苏木吓了一跳,烽火也紧张的按住胸口,两人一起朝着动静的方向眉头紧皱的望过去,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以前王族居住的龙首殿,但在其后方还有一处更为幽深的冰潭,震动就是从那里传出,伴随而来是让人心惊肉跳的海潮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的朝这边汹涌而来!
光镜的另一边,萧奕白奇怪的感到胸口传出心悸的微痛,就在他下意识的抬手轻揉之际,只见对面墟海的景象一瞬变了天,一个巨型黑洞突兀的出现在苏木和烽火的头顶,它的内部漆黑一片,洞口环绕着强悍的灵力,搅动漂浮在周围的水珠一起高速旋转起来。
苏木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多年混迹黑市,他对危险的气息非常的敏锐,但不知为何,这个看似能吞尽一切的恐怖黑洞似乎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危险,甚至它入口附近的风也在短暂的狂啸过后缓缓趋于宁静,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际,耳畔清晰的听见了一声清澈的龙鸣声,紧接着一道纯净的白光从黑洞中流星一般的掠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高空跳下,一步都没有停顿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光镜对面的萧奕白已经惊得跳了起来恨不得穿过幻术直接冲入墟海,激动的脱口喊出了五年未见的名字“千夜!”
萧千夜抱着云潇,在落地的一刹那透过光镜看到了久违的兄长,这一瞬间的心情五味陈杂,让他一时呆立不知如何是好。
云潇本是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恍惚中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转变,默默扭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漫长的旅途让身心俱疲,她却在看见那些人的时候精神微微一震,仿佛有什么奇怪的碎片在脑中闪烁了一下,让她下意识的抬手搭在了幻术的镜面上,本能的喊道“大哥……”
“弟妹?”萧奕白习惯性的叫了她一句,什么两生之术、什么篡改记忆在这一刻完全被抛在了脑后,云潇张了张口双瞳雪亮的皱缩成一个点,她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又被死灰复燃之力折磨的一瞬也无法闭眼休息,但是她只是稍稍一动,胸口的伤再度撕裂开来,血混合着火一边泉涌而出一边逆流回溯,终究让她一个字也说不上来,无奈的咽回了喉间的血沫。
“这是……”苏木大惊失色,一眼就察觉到伤势的根源所在,萧千夜也来不及和对面的兄长打招呼,他焦急的四下张望,低道,“烈王在哪?”
“烈王大人去了帝都城。”这种情况下苏木当然不敢迟疑,萧千夜切齿啧了一下舌,顾不得和他多说什么立刻抱着云潇再度起身。
他走的如此匆忙,让萧奕白无数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明溪托腮沉思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终于敲了敲桌面冷静的命令道,“快去把烈王请到天征府。”
赤晴正襟危坐领命的同一时刻,萧奕白已经毫不犹豫的起身回家——他回来了,五年音讯全无的弟弟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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