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来洲呆呆地看着李秀姗道“秀姗，我都听你的。但是你真太傻了，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真怕你有事。如果要我选你们当中的一个，我情愿选你。你对我说过，我们要白头偕老，像我四嫂六嫂和我四哥六哥一样。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李秀姗握住龙来洲的手道“来洲，你听我说。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她将来一定是一个极好的女儿。来洲，你还记得慧竹吗？答应我，如果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娶慧竹。我相信，我们的女儿，慧竹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龙来洲惊讶地看着李秀姗道“什么？秀姗，你糊涂了？慧竹再好，她是你的妹妹，我也只把她当作妹妹。你好好养病，不要想其他的事情。我先问问太医，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无论什么药，我都会弄到。”

    八月二十八日，李秀姗剧烈的腹痛实在无法忍受，几个太医诊断了李秀姗的脉搏，说孩子好像没有事，但是李秀姗本人的脉搏有些乱，所以这病症有些危急。

    李秀姗知道自己已经熬到极限，当即要龙来洲让太医配催生药给自己服下。龙来洲着急却无奈，一面让太医配药，一面让人去宫里接海明珠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海明珠和龙昊天都来了，听了太医说的情形，只好听李秀姗自己的主意，让她服下催产药。

    药效很快让李秀姗腹痛更加厉害，几个产婆在一旁陪着。海明珠安慰着李秀姗，但见李秀姗额头冒汗，就是不吭声。

    海明珠很心疼李秀姗，知道她一定在忍受极为难受的疼痛，只好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她慰藉与力量。

    很快东宫的如玉也得到消息，自己临盘在即，无法前往看视，于是让欧阳九娘带了一个嬷嬷前来。

    欧阳九娘和嬷嬷来到李秀姗屋子时，海明珠和龙来洲都在屋子陪李秀姗，外面龙昊天和几个太医也在紧张地守候。

    李秀姗腹痛一直熬到申时，终于产下一个女婴。看着孩子已经出来，还哇哇大哭，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产婆很快发现，疲惫万分的产妇胎衣出来后，接下去出来的是一股股黑色还带有恶臭的黑血。

    欧阳九娘于是让龙来洲快宣太医，李秀姗听到婴儿的大哭声，面带微笑，很快昏了过来。

    几个太医进来，敬爱那淤血出来的都是些黑血，还带一股恶臭，忙道“这应当是里面的恶瘤烂了，必须让它们流出来，要不更危险。”

    产婆帮着几个太医忙碌，龙来洲也顾不上看孩子，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催太医一定要救李秀姗。

    不一会儿，已经洗干净的孩子很快被包裹好，嬷嬷将孩子给海明珠看。海明珠见孩子虽然早生半个月，但是个子肤色都不错，于是让嬷嬷先抱出去喂些蜜糖水，自己和欧阳九娘守着李秀姗。

    过了好一会儿，满头大汗的太医和产婆终于清理好李秀姗的淤血，让龙来洲将李秀姗抱到旁边的屋子平放，再次给李秀姗诊脉，说脉搏很弱，还是很危急。说虽然暂时没有黑血出来，但是李秀姗的脸色苍白暗淡，尤其双目，有黑圈，这是一般产妇都没有的症状。

    一直到黄昏时候，李秀姗终于醒了过来，好像精神不错，说要看孩子，海明珠亲自抱了孩子坐在李秀姗边上让她看，李秀姗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孩子的脸蛋，孩子睁大眼睛静静看着李秀姗，好像在辨认自己的母亲。

    李秀姗无比欣慰地笑道“我的好宝宝，你一定要好好长大。”

    龙来洲叫人端来野鸡汤，扶了李秀姗靠在自己身上，亲自给李秀姗喂食。

    可能生产的痛苦和多日疾病的折磨，李秀姗吃了东西后昏昏睡去，海明珠和龙昊天于是告辞回宫，嘱咐留下的两个太医定要用心医治李秀姗。

    次日午后，李秀姗精神好了些，看着襁褓中的女儿，脸上露出笑容道“来洲，以后我们的女儿，要教她学文学武，要像慧竹妹妹一样出众。你说，我们给她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龙来洲道“秀姗，你辛苦了，你给她取名字吧？”

    李秀姗想了想道“来洲，我从高丽而来，做了你们天朝的晋王妃，我给我们女儿取名思丽，你看可好？”

    龙来洲点头道“好，就听你的，我们叫她思丽。”

    李秀姗又道“来洲，我想见见慧竹妹妹，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回来，你派人去西祁山看看好不好？如果她们还没有回来，就留个口信在那里，让她回来就来这里看看我。”

    龙来洲点头道“好，秀姗，你安心养病，我明天一早就让曾明带两个人去西祁山看看，顺便送些东西去。论理快一年了，她们应当回来了。”

    次日早饭后，龙来洲果然派了府中一等侍卫曾明带了两个侍卫，稍了好些衣物送去西祁山，让他们一定将李秀姗的话转告给卧云观的静安静修。

    曾明和两个侍卫近午时返回，告知龙来洲说慧竹和慈文水如晴都还没有回来，但是昨天她们已经收到一封慈文的亲笔书信，说她们现在关中，很快会回西祁山。如果没有意外，重阳节她们就可以回到皇城。

    李秀姗听了很高兴，当天晚上，破天荒的吃了近两碗饭，还喝了半碗肉汤。

    此后几天，李秀姗吃东西还不错，但是行动却越来越艰难，有时剧烈的腹痛，让她只能伏在床歇息，脸上也分外憔悴。换了七八个太医，都说李秀姗还有毒淤血留在腹中，无法排除出来，要龙来洲做好最坏的打算。

    龙来洲听了痛苦万分，每天陪着李秀姗，偶尔孩子的哭声传来，李秀姗都让奶娘抱过来，伸出瘦弱的手抚一下孩子。孩子也奇怪，每次李秀姗这么一抚，很快会停下哭叫安静下来。

    “来洲，你说，慧竹妹妹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九月初五那天，李秀姗三次问起慧竹，龙来洲见李秀姗的原本俊美的脸，如今眼圈发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心如刀绞。

    却说慈文和水如晴慧竹一行三人，原本说的半年左右回来，但是在四月在金陵，慈文的大姐夫病故，大姐也卧病在床，所以慈文不忍心急急离开，陪伴在这个大姐身边。五月端午节正要离开时，却遇到了原先在四川的一个道友，说原来青城山的掌门病重，很快是新掌门继任，问慈文愿意不愿意一起去。

    慈文想到青城山掌门本是父亲故交，自己还三次在青城学艺，如今他七十多岁病重，自己无论作为故交还是晚辈，都应当去看一趟，于是带了水如晴慧竹，随了那个道友一起前往四川。

    这次四川之行，一直到八月初，老掌门已经安葬，新掌们已经继位，慈文才带了水如晴母女离开四川准备返回西祁山。

    九月初五日的傍晚，慈文和水如晴慧竹终于回到西祁山。静安静修于是把龙来洲几次派人来这里送东西还打探的事情说了一下，说李秀姗已经在几天前服药生下一个女儿，但是已经病入膏肓，希望能尽快见慧竹一面。

    慈文和水如晴慧竹听了十分惊讶。慈文叹道“去年他们两个来山上，我看李公主的手相，她确实不是有寿之人，再看她的面相，应当有隐疾，但是若不和亲人相聚，应当没有这么快发作。”

    静安忙道“听说李王妃端午时见过她高丽的亲人。”

    慈文叹道“原来是这样，那也是天命吧。静空，慧竹，难得这个李王妃对我们观里有这么多功德，你们母女明天去晋王府看望她吧，也许还赶得上见她。”

    想到当初李秀姗和龙来洲两个人初来这里的情形，水如晴和慧竹一夜没有睡好，次日一早，母女两个匆匆吃过早饭，便骑马下山，前往晋王府。

    当水如晴和慧竹来到晋王府时，李秀姗已经奄奄一息，海明珠和欧阳九娘都在屋里里看视。

    原来从昨晚开始，李秀姗几乎每隔二个时辰就腹痛难忍，今日早上已经两次昏迷，每次醒来，她都会问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龙来洲，说慧竹怎么还没有回来。龙来洲打从懂事时候起，几乎没有掉过眼泪，可是见李秀姗这个样子，几番落泪。

    当水如晴和慧竹踏进屋子那一瞬间，李秀姗突然醒来，还面带微笑地问道“来洲，慧竹妹妹来了，我要见她！”

    众人惊讶不已。慧竹来到李秀姗的床前，见憔悴万分的李秀姗，简直和当初变了一个人，不由心里大痛，蹲下身子握住李秀姗的双手滴泪道“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秀姗面带微笑道“我的傻妹妹，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回来，一定会来看我。快别落泪了，姐姐我高兴呢。来洲，你把我们的思丽抱过来，让她见见最美的慧姨娘。”

    很快奶娘抱来了只有七八天的思丽，慧竹起身接过这个只有几天大女婴，见她眼睛十分明亮地睁开着，于是坐在李秀姗身边道“姐姐，思丽长大后一定像姐姐姐夫一样好看。”

    海明珠虽然第一次见慧竹，但是见李秀姗和她姐妹两个如此情深意重，忙接过孩子道“慧竹，你好好陪陪秀姗吧，她受苦了。”

    慧竹将孩子递给海明珠，又看着李秀姗道“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不知道，我几次在外面，都梦见过你。我有时在想，我们前世一定是亲姐妹，所以今生重逢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有些面善。我从小除了母亲和几个师父，从没有一个伴，可是你一到我们观里，你说要和我结为姐妹，我就答应了。”

    李秀姗露出笑脸道“是啊，我从高丽来道皇城，见过好几个王妃公主，但是只有见到你，有如见到故人一般。妹妹，你听我说，我只怕不行了。虽然这辈子我的阳寿短了些，但是我觉得我很庆幸，我生在高丽王宫，没有受过委屈，也没有受过饥饿贫寒，嫁给你们天朝文武出众才貌好还情深意重的晋王，遇上了你这个没有血缘却感到亲如骨血的妹妹，我知足了。妹妹，我想求你两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我，可好？”

    慧竹听得泪流满面，忙道“姐姐，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李秀姗于是又让人叫过水如晴，喘了口气道“婶子，妹妹，我这里没有娘家亲人，我把你们两个，就当是我娘家的亲人了。我的女儿，今后就托付给你们。妹妹，你姐夫职分忙碌，顾不上很多，你和婶子答应我，以后帮我照看教导我的女儿，陪伴她长大，可好？”

    水如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慧竹滴泪道“可是姐姐，西祁山偏僻苦寒，我怕思丽受不了那里的清苦。再说，明妃娘娘和姐夫会答应让我带她走？”

    李秀姗微笑道“我的傻妹妹，这就是姐姐要求你的第二件事情了。你姐夫是个好人，专情性子好，姐姐想求你，留在这里陪伴他，陪伴我的女儿，可好？”

    李秀姗说到这里，似乎说不出话，龙来洲忙上前扶起李秀姗喂了几口参汤。李秀姗抖着手从枕头下拿出三封信，递给龙来洲一封，然后将另外两封信递给满脸羞红的慧竹手上道“妹妹，这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的，一封是给我高丽娘家的。我希望有一天，你帮我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我娘家的人。我要对你说的话，都在信里。妹妹，答应姐姐，以后陪着我的女儿，陪你姐夫，可好？”

    慧竹接过信，泪流满面，只握住李秀姗的手，一句话说不出来。

    “妹妹，你不说话，姐姐就当你答应了。来洲，你过来！”

    李秀姗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一只手，握住龙来洲的一只手，将他的手放在捂住自己一只手的慧竹手上，慢慢合上了双眼。

    “秀姗！”

    “姐姐！”

    龙来洲无声的眼泪滑落，慧竹则忍不住伏在李秀姗身上失声大哭，顿时满屋子都是抽噎的声音。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也许这首词，最能体现龙来洲此时的心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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