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忙道“殿下，你说对了，伤我的人定是露王派来的人。但不单是因为我知道云华公主的事情。那次中秋节晚上，露王进宫看望云妃娘娘，让人找到奴才，以奴才的母亲妻儿要挟，要奴才帮他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龙来洲忙问道“是什么事情？”

    五儿道“露王爷知道太子爷对奴才最放心，所以要奴才给太子爷一样东西。虽然奴才知道老母妻儿都在露王爷的掌控之中，但是小人再三说，如果要人做出人命，尤其做伤害太子的事情，奴才决不会做，哪怕要了全家人的性命。露王爷承诺说，要奴才做的事情很简单，不会惹事，他只想太子也病一场，还说绝对没有人会知道，就是太医也不可能查出来。”

    龙来洲听了心里真如翻了五味瓶，忙问道“我三皇兄究竟让你做什么？”

    五儿忙道“回殿下，露王爷说，太子喜欢品茶，也喜欢收藏各种精致茶具。露王爷就是要奴才想法子给太子一把天竺特制的玉壶。”

    龙来洲道“是一把玉壶？这玉壶有问题？”

    五儿点头道“对，露王爷说，这把玉壶，可以让太子生病，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果前十天用，不会有任何事，要连用这把玉壶泡茶一个月才会有药效。而三个月后，这个玉茶壶的所有药性都会散了，只有那时用过这玉壶的人才会有病症。露王说，这玉壶的药效决不会致命，是慢性的，至多让人卧床或行动不便病一场。奴才听了害怕，不敢答应，但是想到露王爷说如果小人不做，小人的老母妻儿只怕不保，进退两难。露王爷于是又说我只管放心，说太子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骨肉兄弟，他绝对不可能要他的命，只要太子生一场病。只要太子生病，他不单放过我的家人，还愿意许我好些金银，说如果觉得怕人知道，让我带上这些金银离开京城，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安生过好日子。”

    龙来洲听了，气愤的起身用力打了五儿脸上一巴掌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人贪图富贵，让我太子哥哥生病。你好大的胆子！我现在明白了，你和我三皇兄说的话，云华公主刚好听到了，所以你们就害死了云华公主！”

    五儿嘴角流下血迹，也不擦拭，反而平静地说道“晋王殿下，小人只是一个东宫侍卫。小人说过，小人的生死无所谓。同南征的成千上万个战死的兄弟相比，小人已经不知道幸运多少了。但是，小人不希望家人有事情，因为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小人为什么东躲西藏。云华公主怎么死的，小人没有动手，也没有看见，只是猜测。因为那个晚上，露王让人叫小人到荷花池那个假山那里，交代小人做那个玉壶的事情，没有想到云华公主来了。露王于是让小人离开。可是小人才走几步，就听到云华公主异样的声音。第二天小人就听人说，云华公主落水荷花池，已经走了。”

    龙来洲听了，心里涌起一股悲愤，满眼怒火盯着五儿道“五儿，我再问你，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五儿忙叩头道“晋王殿下，小人不敢有一丝隐瞒。奴才躲了这么多年，最愧疚的就是太子生病这件事情。因为，那个天竺玉壶，确实是小人想法送给太子的。后来太子生病，小人实在无法面对太子，就向太子告辞出府，说要陪伴老母妻儿去江南。当时太子还感念小人多年的忠义，送了一套茶具二十两金子让小人带上。小人不接，可是太子偏要送。殿下可能不知道，当时看着生病的太子如此对小人，小人的心有如插上一把匕首，羞愧难当。因为小人那时明明是一个忘了恩情的小人，太子却还蒙在鼓里，哪怕自己病重行动不便，还把小人当自己人看。所以小人离开京城后，几乎每个晚上都在自责。尤其一年后听到太子病故，小人偷偷跑到德州城外，哭了一场，觉得这一切很可能是自己的罪孽犯下大错。”

    龙来洲听得只管发怔，好一会才说道“五儿，现在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一面之词，但是本王一定可以查实。你应当知道，这些事情关系到本王三皇兄，是我们皇家的大事。本王下个月成亲，这件事情本王必须告诉太上皇和皇上，但是现在只怕不行，要等本王成亲之后。这段时间，你先去刑部大牢，管好你的嘴巴。你说的事情，眼下只能本王和太上皇还有皇上知道。若再有人知道，那你的家人只怕不保！”

    五儿忙叩头道“殿下放心，小人知道。但是小人想先给家人写一封信，还请殿下让人帮小人送去家里。今晚开始小人愿意去刑部大牢。”

    龙来洲点头道“好，你今日把给家人的书信写好，刑部大牢本王自然会关照，你暂时不会受苦。至于怎么处置你，等本成亲后还要看本王父皇四哥的主意！”

    龙来洲说完，让杨二郎带五儿下去，坐下细回味五儿说的话，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想告知龙昊天。

    这是皇家大事，龙昊天虽然现在身子健朗，但是若真知道露王竟然敢对手足亲人下过这样的毒手，盛怒之下，很可能皇家是一片血雨腥风。但是如果隐瞒不告诉龙昊天，龙来洲又觉得做不到，因为多年前，曾经听云雪说过，云华的死实在蹊跷。

    吃过午饭，龙来洲没有歇息，而是骑马进宫来到海明珠的碧云宫。海明珠以为龙来洲是来商议成亲的事情，让宫女泡茶端上点心，然后挥手让她们下去。

    龙来洲喝了茶，犹豫了好一会，郑重地对海明珠道“母妃，儿臣今日来，不是说婚事，是想讨母妃一个主意。”

    海明珠惊讶地问道“什么主意？”

    龙来洲道“母妃，你上次说父皇这次从南方回来，性子变了不少。想来父皇年纪大了，看着我们兄弟姐妹十来个，如今也都不错，在不用在朝堂上殚精竭虑，也该颐养天年了。母妃，你说我们这些兄弟处得好不好？”

    海明珠疑惑地看着龙来洲道“什么？你说明白些，母妃都听得有些糊涂。你们兄弟怎么了？不都是好好的？”

    龙来洲看着海明珠道“那以前呢？母妃告诉儿臣，原来儿臣的那些皇兄，有没有闹过大的意见让父皇生气？”

    海明珠忙道“来洲，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大皇兄去了，二皇兄去了，应当说你们兄弟都还不错吧。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听了有人说你们兄弟的坏话？还是你觉得哪个皇兄没有做好？”

    龙来洲摇头道“不是，母妃。是儿臣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大皇兄了。”

    海明珠惊讶地问道“怎么突然梦见你大皇兄了？说罢，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来洲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母妃，儿臣想起来大皇兄有些感伤。大皇兄虽然大儿臣二十多岁，但是每次见到他，他对儿臣挺好的，转眼他已经去了好几年了。”

    海明珠叹道“记得当初在漠北时，都说你大皇兄行事有些狠。但是每次出征回来，你父皇好像都会夸他。南征回来后，他立为储君，有太傅教导，性子改变了好多。要不是突然的变故，他现在也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天子。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谁都不知道会有后面的变故。你四哥不想做储君，却最终却做了天子。你三哥可能想做储君，却又无缘只能做藩王！”

    龙来洲听了忙问道“母妃，你说我三哥想做储君，为什么父皇没有选他呢？他和四哥不都是云妃娘娘生的？再说他还更大呢。”

    海明珠叹道“来洲，你不懂皇家规矩。虽有长幼之说，还有嫡庶之分呢。论长幼你三哥是在前，可是论德能嫡庶，只有你四哥最妥，这点你父皇很清楚。”

    龙来洲忙问道“因为四哥是董母后的儿子，是不是？母妃，你觉得父皇不选我三哥，他到底那点做得不好？”

    海明珠看着龙来洲疑惑地问道“来洲，你问这些做什么？兄弟自然和睦为重。如今你那些皇兄，都去了封地。他们是长你是幼，这不是你要问的。你要记住，人无完人，不管你的皇兄们有什么是非，你心里清楚就可以，万不可在人前论说。要牢牢记住这句话，静坐多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龙来洲点头道“母妃说得对，那我不问了。母妃，我想下月十九去接慧竹，不知道母妃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京西军营很快要调走几万将士到边关换防，可能儿臣要到下月初才有空回来了。”

    海明珠道“去吧，不用担心母妃。你父皇让我搬去上阳宫，可是我很喜欢碧云宫这个地方。这里去东宫方便，你四皇嫂说反正也没有其他妃嫔，说如果我喜欢就继续住这里。唉，你们兄弟都大了搬了出去来沁也很快要去漠北，母妃有时无聊，也只能去你四皇嫂那里坐坐。”

    龙来洲忙笑道“母妃放心，等我和慧竹成亲了，我就让她常来陪母妃。”

    海明珠听了点头道“慧竹是个好孩子，母妃喜欢她。她和你沁皇姐雪皇姐一样，最难得的是她对思丽确实好，等你们成亲了，母妃也就安心了。”

    龙来洲于是起身道“思丽让母妃操心了，儿臣想去看看四哥，还有军营的一些事情想对他说，这时辰他应当没有歇息了。”

    海明珠道“你还是先去看看你父皇吧，你也难得进宫。”

    龙来洲于是起身告辞道“好，儿臣听母妃的，先去看父皇。”

    从明月宫出来，龙来洲心里还在想五儿的事情。这样的今天大事，若是龙昊天听了，知道自己的骨肉相残，那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呢？还有，露王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削了王爵是肯定的，还很可能连累露王府上下上百人。而且若龙云文心里有这个槛，会不会暗中早准备应对的法子？他现在洛阳，离皇城并不远，如果知道这两件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会不会铤而走险？

    龙来洲越想越心里沉重。

    不知不觉，龙来洲已经来到上阳宫，龙昊天身边的小六子和两个小太监正在屋檐下说话，见了龙来洲进来，忙迎上前招呼道“晋王，你来得正好，刚太上皇还在说起你呢。”

    龙来洲忙道“六公公，我父皇没有歇息？”

    小六子忙道“已经起来了，正在写字呢，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只一会儿，小六子便出来笑道“晋王快进去吧，太上皇还在写字呢。”

    龙来洲于是走了进去，见龙昊天正在书桌边写字，不由笑着上前问候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好兴致，写的字很像苏东坡的笔锋了。”

    龙昊天也不抬头答道“老七你来得正好，父皇告诉你，父皇现在不单喜欢苏轼的字，他的诗文，越看越喜欢。只是父皇没有他这样的心境，也许父皇太老了。”

    龙来洲看了念道“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父皇，苏轼的诗文，确实值得品味。”

    龙昊天叹道“当初父皇还在庵堂时，才十多岁，清风朗月之夜，吟唱起‘大将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觉得人生一世，就要像周瑜孙权一样，建一番功业才不枉一生。现在父皇六十多岁再读苏轼的诗文，尤其这篇《赤壁赋》，感觉句句都像父皇走过的人生哪。”

    龙来洲点头道“父皇，儿臣也喜欢苏轼的文。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话多有豪情！”

    龙昊天放下手中的笔道“来洲，朕刚歇息时突然想起你说的那个五儿的事情，他现在怎么样了？”

    龙来洲忙道“回父皇，那人伤势较重，还没有好。儿臣想到卧云观多是女师父，所以已经让杨二郎把他带回来了，准备晚饭后送他去刑部大牢养伤，儿臣正想告诉你呢。”

    要知道龙昊天听了会怎样说，请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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