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并不大,四四方方的构造,只有正中间放了一口棺材,黑黢黢的颜色,看不出材质。棺材板上画了一个五芒星法阵,微微有灵光流动,很浅很淡很慢,如果不是林湘湘靠近了,根本发现不了。
林湘湘本以为墓室内不能使用神识,是因为这个五芒星法阵,但是当她借助微弱的烛火看清法阵内容时,心脏却是狠狠一跳,识海深处随之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些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画面,如同无声的影片,数十倍的速度快速掠过,根本无法看清,只有漫天满地的红色,惊心动魄,那全是血的颜色。
剧烈的疼痛感刚刚袭来,林湘湘识海之中就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那是蛋蛋的十彩神光。红光如箭,迅速射入识海深处,将那一团隐隐有崩塌之兆的记忆封印牢牢裹住,阻止它在识海作乱作祟。然后,红光分作两半,一半继续包裹住记忆封印,一半慢慢膨胀、扩大,直至覆盖到整个识海空间,将那股突如其来,似要将林湘湘撕碎的剧烈疼痛感逐一驱除、抚平。
而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
要不是识海中还未散去的红光,林湘湘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胸闷气短的噩梦。
“谢谢蛋蛋。”
不同于往常,这一次,蛋蛋竟然没有回应,要不是林湘湘能够明确感知到蛋蛋的存在,还以为蛋蛋跟着红光一起消失了。
“蛋蛋?蛋蛋?蛋蛋你怎么了?”
林湘湘一连呼唤好几声,蛋蛋都没有回答,她一下子就慌了,正准备动用彼此之间的契约,将蛋蛋从识海中挪出来查探情况,符隐灵突然开口,道:“小家伙没事,就是一下子用力过度,有点儿脱虚。”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湘湘就收到蛋蛋微弱的回应,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特别虚弱,全不似往日的明朗和活泼,可把林湘湘心疼坏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蛋蛋快速恢复?”
“你什么都不用做,让小家伙好好睡一觉就行。睡醒了,用光的力量也就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林湘湘着急追问道。
“不过小家伙也太弱了,十彩神光全开一次就虚了,可见还是娘胎带出来的毛病,打小营养不良,根底不牢。你往后多找些好东西给它补一补,不然力量蓄积不够,影响破壳,一辈子都得是颗蛋蛋。”
闻言,林湘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无比内疚和心虚。
要不是因为她这个主人太无能又没钱,蛋蛋也不会只能靠睡觉来恢复力量。仔细回想,出了地宫之后,蛋蛋跟着她总共也就吃了两顿饭,九转玲珑空间镯是第一顿,结果吃空了都没饱,海滨城城主府的密室是第二顿,意外混了顿饱饭……不止蛋蛋,还有阿精、大小蚁、小蝶、小鼠,林湘湘顿感肩头担子沉甸甸,养家糊口之路,始终任重道远。
符隐灵不知林湘湘所想,解释完蛋蛋的情况,又问道:“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察觉到不对,小家伙就出手了。十彩神光隔绝一切窥探,我无法透过神光探查你的情况。等神光散去,你又已经好了。”整个过程快的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个,林湘湘也是一头雾水,“我只记得看了棺材板就好难受,识海似乎要崩坍了一般,要不是蛋蛋及时出手,我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但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林湘湘怀疑还是跟记忆封印有关。
“棺材板上是什么?竟让你如此难受?”
林湘湘转过身,正对着棺材,符隐灵透过她的双眼看到棺材板上的五芒星法阵,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五行镇魂阵!是谁竟然在棺材上刻五行镇魂阵?就不怕魂消魄散,再无转世?太毒了!”
林湘湘正准备问符隐灵五行镇魂阵是什么阵法,王婶子已经插好蜡烛走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林湘湘面前,道:“符隐家第三千六百五十七代仆从王隐穗拜见小小姐!”
“阿婶,你这是干什么!”林湘湘一声惊呼,然后赶紧将王婶子从地上扶起来。
王婶子固执不愿起,奈何林湘湘已是修仙之人,力气远超于常人,轻轻一抬,便将王婶子抬了起来。
“小小姐,老奴有罪,求你就让老奴跪着说话吧。如此,老奴心里也能稍微好受一点儿。”
林湘湘又岂会同意?
“你是我的阿婶,不是什么老奴!你若要坚持跪着说话,那我也陪着你一起跪着好了。”说着,松开扶着王婶子的手,就要弯膝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
王婶子赶紧阻拦,道:“小小姐怎么能和老奴一起跪着!万万使不得啊!”
“阿婶再自称老奴,我就要生气了!”林湘湘沉着脸,神情严肃说道:“我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在我心里,阿婶就是阿婶,从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一辈子都是!”
“小小姐,我,呜呜呜……”
“是湘湘乖乖!”林湘湘大声说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小姐,也不会当什么小小姐,我是湘湘乖乖,阿婶的湘湘乖乖。”说着,靠在王婶子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使劲儿蹭了蹭,亲昵撒娇道:“阿婶再也不要说那些话了,湘湘听了心里难受。”
王婶子双眼含泪,心里又暖又难过,嘴唇蠕动,好半晌才哽咽着喊出一句,“湘湘乖乖……”
“嗯!”林湘湘立刻大声回应,然后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冲王婶子灿烂一笑,道:“阿婶,湘湘乖乖一直都在。”
“呜呜呜……”
一句话,让王婶子再一次喉头滚动,泪盈于睫,她紧紧地搂住林湘湘,又哭又笑,反复念道:“湘湘,乖乖,湘湘乖乖,阿婶的湘湘乖乖……”
林湘湘也不嫌烦,王婶子每叫一次,她就重重地回应一次,一直到王婶子不叫了,情绪彻底平复为止。
“瞧我,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在湘湘乖乖面前掉眼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要是被你王叔看到了,又得笑我了。”王婶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痕,声音嘶哑,颇有些不好意思。
林湘湘从九转玲珑空间镯内拿出一杯灵泉水递给王婶子,说道:“阿婶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接话道,“王叔才不会笑话阿婶,他是心疼阿婶。要是被王叔知道我把阿婶惹哭了,肯定要瞪我了。”
“他敢!”王婶子虎着一张脸,说道:“他要是敢瞪你,我就让他晚上打地铺!”
林湘湘“哈哈”一笑,说道:“可不能让王叔打地铺,王叔会偷偷生闷气的,而且还会好长好长时间不说话,一个人闷头闷脑做木活,叮叮当当,家里全是木屑……就跟小时候一样!”
说到从前,王婶子也忍不住笑了,“你王叔就是个呆头瓜,闷声闷气,也亏得我能忍他这脾气,还跟他过了几十年。”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摸着林湘湘柔软的发丝,轻愁道:“时间过得好快啊,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一转眼,就变成大姑娘了,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还修炼到炼气期九层。要是小姐知道,恐怕还不晓得会多高兴呢。”
“阿婶叫阿娘小姐,是因为阿婶也是符隐宗的人吗?”
闻言,王婶子的双眼倏然睁大,抓着林湘湘的手,既惊且慌又害怕,着急问道:“你怎么知道符隐宗的?是不是符隐宗的人找上你了?他们就是一群吸血的虫蛭!湘湘乖乖,你可不能上当受骗,被他们哄走了!”然后又破口大骂,道:“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坏事做绝,祸害了小姐不够,现在还要来祸害我的湘湘乖乖,早晚被老天爷收拾了,尸骨无存!”
王婶子抓的很用力,林湘湘并不挣扎,而是轻声细语安抚王婶子激动的情绪,说道:“阿婶不要着急,我没有遇上符隐宗。关于符隐宗的事情,都是阿灵告诉我的。”
“阿灵?”王婶子喃喃道:“好熟悉的名字……”片刻过后,王婶子突然双眼一亮,以比刚才更急切的语气,追问道:“湘湘乖乖,你说的阿灵,难道是点睛神笔的器灵,灵大人!”
神念中,林湘湘无不吃惊地对符隐灵说道:“阿灵,阿婶竟然知道你的存在!你说会不会是阿娘告诉她的?”
“不知道。”
符隐灵也很像知道原因,于是,他直截了当开口,道:“你如何知道本器灵的存在?”
墓室里突然多了一个声音,还自称“本器灵”,王婶子当即反应过来,一声惊呼,“灵大人,真的是您!”然后万分激动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传说中的灵大人!将来就是进了阴曹地府,也是王家的独一份,祖宗都会羡慕我!”
符隐灵:……
王婶子说着,就要朝符隐灵声音所在方向跪拜,被林湘湘一把拉住,不让她跪。
符隐灵也配合说道:“你不要跪了。我已认湘湘为主,你既是她承认的阿婶,身份上便不再是符隐家的下仆,往日规矩无需再行。”
“这……”
王婶子迟疑地看向林湘湘,林湘湘冲她含笑点头,道:“阿灵说的没错,阿婶无须多礼。”然后又凑近王婶子,放低声音,小声说道:“偷偷告诉阿婶,阿灵最不喜欢别人下跪了,他说看了眼睛疼。谁要是冲他下跪,他保准儿生气!”
“真的?”
“嗯!”林湘湘重重点头,道:“比珍珠还真。”
“灵大人怎么还有这种怪癖?跟手札里面记载的不一样啊。”王婶子同样和林湘湘小声嘀咕道,好像只要声音足够小,符隐灵就听不见她们说的话。
“谁知道呢?”林湘湘毫无负担地甩锅给符隐灵,“可能是阿灵比较特别吧。”然后不等符隐灵给她仍白眼,又狠狠夸道:“阿灵是我见过最厉害、最和善、最温柔的器灵,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事实上,林湘湘总共也就只见过一个器灵,就是符隐灵。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旁若无灵的对话,符隐灵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直接开口打断,道:“王隐穗,你说你是符隐家的世仆,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回禀灵大人,我们王家确实是符隐家的世仆,至今已有上万年。初代契约者,乃是昢(po四声)大人和家祖王茴,后由昢大人赐名王隐茴。往后每一代守家者,都以隐字传承,到我这一代,正是王隐穗。”
“你们签订的可是符隐仆契?”
“正是。”
王婶子话音刚落,就感觉到眉心一凉,一点试探转瞬即逝。
下一秒,符隐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确是符隐仆契无疑。”然后又问道:“你说的昢大人,是符隐家第几代的家主?”
“据家祖手札记载,昢大人乃是符隐家第三十九代家主。”
符隐灵陷入沉思,话说,他是什么时候陷入彻底沉睡来着?好像是第十一代符隐家主的时候,还是第十二代符隐家主的时候?时间太长了,他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事实上,那时候因为灵元减少,他清醒的时候少,沉睡的时候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混沌、模糊不清的。三十九代符隐昢太靠后,符隐灵对他全无印象。
神念中,符隐灵对林湘湘说道:“这个符隐昢倒是有点儿意思,在符隐家经历了世仆叛变的打击后,他竟然还有勇气签订符隐仆契,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什么意思?”
“这就是很早以前的故事了。”
林湘湘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符隐灵缓缓说道:“符隐家第六代家主符隐铿(ke
g一声)娘家有一个表弟,叫简盼。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关系十分要好。有一次,简盼被一个魔修重创,生命垂危,丹石罔效。符隐铿为了救他,就琢磨出了一种契约,也就是后来的符隐仆契。你别看它虽然叫仆契,却和主仆契约有很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