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一句句的斥责砸下来,让郁瑶整个人都懵了,而后觉得自己的背后森森的发凉,不经意间,一滴冷汗自她额头滑下。
“儿臣知错了。”郁瑶扶在萧皇后的腿上,轻轻抽泣着,萧皇后的剖白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今日谋划的一切都太过莽撞了。
她可以利用孟秋月向沐棉出手,但这中间自己绝不能插半点手。
郁瑶的这一句认错,让萧皇后总算听到了几分真心悔改的意思,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郁瑶的头顶,轻叹道“你该庆幸今天是孟秋月出了事,母后能压得下来,否则你真动了沐棉,让郁瑾闹开来,后果可不堪设想。”
就连太子,恐怕也要受迁连了。
郁瑾受宠让萧皇后忌惮,同时心底深处也压抑着浓浓的憎恨,但正因她看清现实所以不得不以拉拢的方式来对待他,只要等太子继位,郁瑾这个眼中钉就能除之而后快。
孟秋月一个太子侧妃,还不会惊动皇上,听了郁瑶说的两人之间的密谋,萧皇后更笃定孟秋月只敢把这苦果往自己肚子里咽,现在她只是失个孩子,若真追查到底,侧妃之位保不住不说,连孟家都会被皇上迁怒,关建最后还未必能让沐棉受到重罚。
孰轻孰重,想来孟秋月还是拎得清的。
顿了一顿,萧皇后忽地又问“对了,孟秋月为何要跟你联手算计沐棉?”想替郁瑶出口恶气?萧皇后觉得光这个理由还不够让孟秋月挺而走险在皇宫下手。
郁瑶仰头,说“她说是想替表妹报仇。”
“就这样?”萧皇后美眸微眯,透着幽幽的精光,问。
郁瑶被她这么一问,愣住了“啊?那不然还有别的仇?”
孟秋月知道自己憎恨沐棉,于是便提议狠狠的教训她一顿,因为是沐棉间接害死了温颜,郁瑶一直觉得温颜活该,不过能有人能帮她害沐棉,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原本是想利用淑贵妃的,她地位高,眼里容不得沙子,沐棉要是得罪了她,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淑贵妃不好唬弄,郁瑶这才把目标放到了怡嫔身上,想着既能算计沐棉,说不定还能借着沐棉的手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替母后分忧。
“都不重要了。”萧皇后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也就不去想了,握着郁瑶的手,笑道“来,陪母后出去吧。”
原本让禁着郁瑶,就是为防她对沐棉下手,然而事实证明自己这一出明显就是多此一举,何况两人事败,孟秋月送回去,根本来不急再谋划一次,萧皇后也就不担心郁瑶使坏了。
郁瑶乖巧的点点头。
此刻,听了萧皇后的话,她是真的不敢再有陷害沐棉的心思了,不说沐棉的聪慧反将了孟秋月一军,就是十三皇兄的怒火所带来的后果,亦是让郁瑶感到后怕的。
沐棉这一下午,过的很是太平,虽然能明显感觉到郁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刮,不过面上却像是跟她从未有过仇隙似的笑意盈盈。
一弯明月夹带着满天星斗,骄傲的向大地散出属于他们独特的光芒。
宫宴结束的众人纷纷离开回府。
郁瑾将沐棉送到宫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开。
沐如意在踏上马车的瞬间,目光不由得朝沐棉所坐的马车望去,清幽如潭的眸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过了今晚,沐棉注定只配成为地里的烂泥,而她却能扶摇直上。
“哒哒”的马停声响起,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离开。
“小姐,你怎么了?”元香见沐棉时不时拿手去揉眼睛,忍不住问“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没事,只是眼皮跳个不停。”沐棉皱眉说道。
眼皮跳就算了,她这心里却没来由得涌起一股烦燥与不安,从宫中出来便有,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妙。
暖玉笑道“都说左眼跳财,小姐这是要有财运了。”
沐棉淡淡的扯了扯嘴角,不可置否。
说话间,忽然马车一阵颠簸,沐棉一个不稳往后栽去,好在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垫子,并没有大碍。
暖玉连忙将她扶起,元香一把掀开帘子,喝斥道“怎么回事,马车都赶不稳,摔到了三小姐你们可担的起……”
只是话还未落,元香看着眼前的街道,整个人便像人敲了一闷棍似的呆若木鸡。
而与此同时,街上杂乱的尖叫与厉喝声传进了马车里。
“三小姐,街上出事了,冲出好多贼人,逮着马车便抢,咱们跟夫人他们冲散了。”车夫颤抖的声音满是恐慌。
因为大家出宫的时间都差不多,此刻正有好几家的马车同他们走着同一条街道,有些配着护卫的马车正与歹人厮杀,可依旧敌不过对方人数多,刀光剑影下映射出无数人惶恐的神情。
元香一脸色惊恐的看着沐棉“小姐,那些人抢了马车就走,奴婢跟暖玉掩护你下车,你立即找个地方藏起来。”
沐棉听着外边的尖叫声,牙尖直颤,漆黑的眼中亦盛满了无措跟不安,她狠狠压下心底的恐慌,眼下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那些歹人上来就抢马车,她不说能不能在这混乱中脱身,就是要走,也得带上两丫头一起走啊,将她们留在马车上,被歹人劫走了下场如何沐棉几乎不敢去想。
只是还未等沐棉有所行动,马车外便传来车夫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一人猖狂的大笑声起。
“啊……”
马车突然奔跑的速度让车内的三人七倒八歪,沐棉扶住了车壁,脸色刷白。
暖玉红着眼眶,呜呜的低声抽泣了起来“怎么办,小怎么,这下怎么办?”
不用掀开帘子去看,便知她们的马车也被人给抢了。
风吹起车窗的帘子,外边黑压压的压抑气氛叫人喘不过气来,迅速掠过沐棉眼底的,是刀剑的寒光以及慌乱而逃的众人。
京城,天子脚下,谁也没有想到一群歹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公然在街上掳劫世家马车,而且那都是世家贵族的马车啊,皇帝震怒,等京兆尹与京营卫带着一群人赶过来的时候,那群人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郁瑾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策马出宫,站在出事的大街上,一张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墨。
“殿下,奴才问过他们了,有人瞧见沐三小姐的马车也被人劫走了。”小寿子一打探到消息,便向郁瑾禀报,大街上除了伤员,尸体,亦有为数不多的几家马车没有被劫。
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道,郁瑾的心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着,再一听小寿子的话,目光更是嗜血惊人。
该死的,还是出事了。
他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小寿子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
事情发生的时候,京营卫的赵统领便着人去追了,京兆尹莫文延则留在这里询问情况以及了解被劫的是哪家贵人。
一时间,京城上下人心惶惶。
在失踪名单里的焦虑难安,而没有被劫的则暗自庆幸。
顾少浈在得知沐棉也失踪后,立即求着顾镇远出手寻人,韩若兮亦不顾形象的乔装打扮,妄图跟着韩孜墨准备出城,不过在临出城的时候被莫文延给揪了出来,韩孜墨又气又恼,只是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去教训妹妹,于是拜托莫文延好生照顾之后便扬长而去。
与惊惧不安或庆幸的人一群人不同,柳氏同沐如意却是意味深长而又得意满满的笑了。
肃毅侯柳宏急疯了,两眼通红泣血,全然没有一丝风度,因为这一场变故中,他的女儿亦在失踪之列,姜氏站在他的身侧,捂着嘴低声哭泣,压抑的哭声落在柳宏耳朵里越加的烦燥,忍无可忍之下,柳宏一巴掌朝她甩去,凶神恶煞的怒道“哭哭哭,连女儿都护不住,娶你何用,怎么出事的不是你啊。”
气及之下,柳宏有些口不择言。
姜氏被骂的脸色发白,心下委屈,不过因为理亏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名歹人劫了马车,掀开帘子看到马车里坐着的她时,蛮横的将她扔了下去。
柳宏急的嘴上冒泡,恨不得装两翅膀去把柳安容找回来,女儿失踪,若是立即找到,也许不会有什么,可若是失踪的时间一长,那柳安容的名声可就毁了啊,还如何成为七皇妃,还如何飞上枝头当风凰。
“主子,往哪追?”小寿子看着眼前的叉路口,犹豫的眉头直打结。
沿途而来,他们都能寻到先前人马留下的记号,可是到了这边,三条路口居然都有记号,可见这群歹人狡诈的很,兵分三路的逃。
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确切的得知沐三小姐是从哪条路上走的了。
郁瑾紧紧勒着僵绳,这一息的犹豫光景已让他备受煎熬,他深知自己若不做个决定沐棉必然多受一刻的苦,只是三条路,他只带了小寿子前来,选错一条就会跟沐棉失之交臂,若没有他急时相救,沐棉又会遭遇什么事?
唇被他咬出一排的齿印,郁瑾后悔没有多带几人。
电光火石间,他的身后响起韩孜墨的吼声“十三,快,分开救人。”
郁瑾闻言,立即朝着面前的路疾驰而去,现在不是跟韩孜墨寒暄的时候,每一息的时间都很珍贵。
韩孜墨又指了两人跟着郁瑾去找人,随后自己跟小寿子分别选了两条路而去。
沐棉被颠的七昏八素,那几个歹人才不会顾及里面的人是姑娘而温柔赶车,这个时候还不拼命的跑等着被人抓么。
她慌乱的拔下头上的发簪,紧紧的捏在手里,而后对着元香跟暖玉使了个眼色。
周遭很静,静的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声。
这个时候,她们若不想办法自救,那就只有被宰的份。
来不急深思这群人劫马车的动机,沐棉只想着逃。
“啊……死人啦……死人啦……”元香凄厉的惨叫声在车内响起,似一把利刃划破天际。
紧接着,暖玉惊恐的哭声传来“呜呜呜,小姐醒醒啊,小姐你醒醒……”
此刻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让暖玉根本不用装便哭的凄惨不已。
下一瞬,车帘被人掀开,一名男子弯着腰走进马车。
“怎么回事?”
借着浅浅的月光,他就看到沐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两名丫环扑在她的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靠?
难道是被吓死的?
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然而便警惕的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了探沐棉的鼻息。
元香跟暖玉的心脏绷的紧紧的,因为过度紧张居然忘了继续哭。
在男子即将碰到沐棉的霎那,元香袖子底下的手蓦地掐了沐棉一把,因为恐慌力道过猛,掐的沐棉顿时痛的龇牙咧嘴,她猛的跳起,手里的簪子用的朝前狠狠的一插。
“啊……啊啊啊……”
簪子插进眼睛,马车里瞬间响起男子凄厉的惨叫声,惊的林间的鸟儿惊起,扑凌着翅膀四处逃散。
“怎么了?”赶车的人听到同伴的惨叫声,立即紧张的问道,同时手里的缰绳勒了勒,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沐棉感受到马车平稳了一些,趁着受伤的男人痛的嗷嗷叫来不急回神的瞬间猛的抬腿将他给用力踢了出去。
男子壮硕的身子飞了出去,撞到赶车的同伴身上,将人一并带下马车,滚了几滚这才停歇。
“快,跳车。”沐棉迅速说道,率先冲出了马车,没了赶车的车夫,奔跑的马越加的狂燥,偏离了路线朝树上撞去,再一路奔驰,车厢在一排排的树干滑过,巨力的撞击下不消片刻变得七星八落。
沐棉一咬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草跺里狠狠的滚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元香跟暖玉害怕的发抖,但眼见自己不跳也要被没有方向的马给撞到树上不知死活,于是闭着眼睛一一跳车。
身后,被同伴给撞下马车的另一人追了上来,而也就是这几个呼息的光景,他的身旁居然又多了两个人。
“贱人,站住。”
沐棉猝然一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将元香跟暖玉拉起来就跑。
如果只是那一个车夫,沐棉觉得自己说不定能拿下,这会又多出来两个,都是亡命之徒,沐棉就算小有身手,可也不敢停下来跟他们拼命而博得一丝生机。
“往林子里跑。”沐棉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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