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怡师太道了谢,接过西瓜,又放到一边,道,“周一村远,你去叫施主早点吃完早点下山去吧。”
花小满当了个传话筒,朱丰仁笑着道,“侄女放心,走官道的确有些距离,不过我从后山下,穿过一片林子,很快就到了。”
“哦,那行,我去和师太说。”
花小满拿了几块西瓜,吃着回了屋子。
独留朱丰仁一个在院子里,他也没闲着,整理整理晒的草药,打扫打扫院子的犄角旮旯。
“师太,朱村长经常来吗?”
“为何这样问?”
静怡师太低头刺绣,头也不抬。
“他可真能干,而且,什么活都能找到,不像我,眼里看不到活在哪。”
静怡师太抬头看了她一眼,“懒就懒,找的借口还冠冕堂皇。”
花小满嘿嘿嘿直笑。
夕阳已经西垂,晚霞布满了正片天空。
朱丰仁做了两个菜,端到院子的石桌上,走到屋门口停住脚,“师太,大侄女,我给你们做了晚饭,就放在外头桌子上了,我就先回去了。”
静怡师太并未道谢,只道了个“不送”。
花小满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村长做饭了呀?那一起吃了再走吧?”
“那也好。”
朱丰仁一口就答应下来。
“你们吃吧,贫尼辟谷。”
静怡师太直接没出房门。
“那我去吃了?”
花小满早就饿抽了,她早晨吃的多,可中午没吃,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朱丰仁的手艺还不错,虽然炒的也都是蔬菜,可油水比静怡师太放的足,好吃多了。
他见花小满吃的香,忍不住笑道,“大侄女看着瘦,胃口不错,嗯,这个食量,很快就长肉了。”
花小满呵呵两声算是回答。
“大侄女叫什么名字?”
“蔡小满。”
“啊,小满,这个名字好听,有福气!那小满,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哦,那年纪是不小了,在咱们村里这个年纪娃娃都会说话了。”
花小满没理他。
他又上下打量了花小满一番,“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会来投奔静怡师太呢?”
老太太交代了,话是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对于身世这种东西,点到为止就够了,千万不要在一个谎言上和别人大谈细节,那非常容易出漏洞。
对于不相干的人,不说就对了。
花小满从食物里抬起头看了过去,正遇上朱丰仁将收未收回去的审视的眼神。
这什么眼神?
让她不大舒服。
“村长,你问这些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歹念呢。”
“不是不是,大侄女你别多想,没那意思,就是问问,问问。”
朱丰仁露出他标准的老实巴交的憨笑。
“村长吃完就回去吧,我一会来收拾。”
花小满起身要回屋,却发现静怡师太站在窗口,正看着这边,神情有些古怪。
“师太?”
她走进屋内,轻轻叫了一声。
师太回神,应了一声。
“你袍子沾上脏东西了,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师太低头看了一眼,还是上午沾上的粪便,她摇头,“无碍。”
无碍?
来这里两天了,她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就算是下地干活也不见狼狈脏污,今日这是怎么了?
花小满心下奇怪,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坐下搞她的刺绣。
不管如何,搞刺绣可比下地干活要舒服多了。
就这么刺绣到老太太来接她是最完美的。
刺了两针,往外头瞥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没人了,桌子上的残羹剩菜也被收拾了。
她抿抿唇,虽然朱丰仁这个人嘴碎,问的比较多,可还是挺能干的,省了她的功夫了。
静怡师太静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不多会儿,花小满打了个哈欠,“师太,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静怡师太依旧绣着手里的活计,闻言轻轻应了一声。
花小满站起身往里屋走,无意间瞥见师太的绣品,奇怪的道,“师太,你绣的这是鸢尾花吗?看着像,又不大像。”
师太没说话。
“鸢尾花有这么多花头吗?”
“这不是鸢尾,这是乌头花。”
“乌头?”
“对,那边河边长了一大片乌头,每到开花的时候,紫悠悠的一大片,很好看。”
“是一种野花?我没见过。”
花小满走到静怡师太身后,细细的看着她的绣品。
就一个门外汉,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师太绣第一个花头显然是用了心的,后面的便开始潦草,甚至到了下面的花头都能看到绣线之间硕大的缝隙。
“师太,你这种绣法真是特别。”
“喜欢?”
“喜欢,尤其是下面这里,有种疯狂的赶脚。”
就像疯魔了的二哈一样。
花小满打着哈欠傻笑。
“行了,困了就去睡吧。”
“嗯,我去睡了。”
花小满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
说是睡着了,又有些清醒,能听见一切的动静。
“师太这是要拦我?”
朱丰仁的声音,他又回来了?
“不。”
静怡师太的声音一贯是淡淡的。
“那就好,还以为师太吃醋了,也是,师太怎么回对我这个粗人生出情分?”
朱丰仁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和他白日里老实巴交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师太……嗯,算算得有百日夫妻了吧?呵,师太果真是出家人,血都是冷的。”
静怡师太倒了一杯茶,“喝口茶,听贫尼说一句话。”
朱丰仁踢了一脚凳子,坐了下来,将她放在自己这边的茶杯端起,却没喝。
看到静怡师太喝了一口,忽然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茶杯,一口饮尽。
“我与师太不同,我日久生情,对师太倒是有了几分怜惜,这种时候……虽说一刻值千金,可我总不能让旧人哭,你说。”
“这丫头是被贺老太太看上了,你确定要招惹贺家?”
“我一个粗人,不过多喝了几口马尿,失了理智,既然占了姑娘身子,那自然愿意为姑娘负责,我娶她当正妻,还委屈了她?”
朱丰仁脸颊微红,好似真的喝了酒。
“一个贞洁给了我的姑娘,要么她死,我死,要么她常伴青灯古佛,我死,你舍得?嫁给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花小满气的真想跳起来给他一棒子。
哪里来的自信!
“她是个孤女吧?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旁的亲人了,也不能来投奔师太对吧?贺家看上她,也无非是她的生辰八字旺人家,为了贺家,你也不能让她轻易死吧?而且,贺家始终是外人,到底还是要看你这个亲人的说法。对不对?”
“看不出,施主想的还挺全面。”
“我这个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要不然也不能睡了世人眼里的活菩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