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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五分钟(下)
    火舌轰鸣喷吐,黄澄澄的弹壳满地叮叮当当。暴雨般的弹幕中,刀剑舔舐着金属,连带起崩飞的零件和破裂的甲片。

    论远程攻击,神将猖兵是完全吃亏的,来自天宝十三年的它们,也没有任何应对火器的经验。但不同于蒸汽甲胄,神将猖兵的致命点只在面甲上,胸膛被刺穿,腰腹被轰烂,都无法让它们失去作战能力。所以一时间,即便蒸汽甲胄一方优势极大,也没能快速把神将猖兵们吃掉。

    铛啷!

    唐刀刺剑交抵在一起,两具风格迥异的铠甲重重相撞。双方正拼死角力,另一具【火枪手3型】却从背后摸了上来,别称“罐头刀”的圆筒手铳往凤翅盔上一顶,扣动了扳机。

    砰!

    蒸汽裹挟着红白相间的浆液碎骨,狂涌而出。

    却是在开枪的刹那,陈酒用【借花献佛】和猖兵置换了一下位置。

    猖兵身高足有两米五,远超陈酒,大号破甲锥弹便直接从陈酒的头顶一滑而过,贯穿了对面蒸汽甲胄的骑士盔。

    陈酒腕子一翻,

    刀柄在掌心打了个旋儿,刃口向后戳穿板甲,蒸汽与鲜血顺着血槽一同涌流。

    “开火!”

    上百颗子弹狂风暴雨般倾泄而来,将摇摇欲坠的蒸汽甲胄射得千疮百孔。

    硝烟散尽,那袭山文甲却已经踪影全无。

    取而代之的猖兵默默抬起覆甲巴掌,抠下嵌入护心镜的几颗变形弹头,揉花生米似的,在掌心里捏成了一团铜疙瘩。

    而另一个方向,

    陈酒双脚刚一落地,心中突兀警铃大作。刀口尚未抬起,他的脑袋向后重重一仰,幅度之大令脊椎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嘶……”

    陈酒眼冒金星,眉心抽痛。

    他顶着强烈的眩晕,几下折冲腾跃,将渺小背影埋入乱战的甲胄群里。

    要不是刚刚在剧烈炮火中被炸得稀巴烂的唐猊甲恢复了些许,汇聚在眉心挡住一记,只怕这颗子弹已经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又是狙击。

    而且,是提前锁定了方位的预判狙击!

    ……

    “阿多斯,你是怎么知道,东方巫师会出现在那个位置?难道你有吉普赛血统么?”

    “首先,我的伯爵血统纯粹而高贵;其次,血统无法带来胜利,但头脑可以。”

    锥头子弹被一只裹着厚茧的拇指压入枪膛,喀拉一声栓响,裹着披风的士兵的眼神变得如鹰隼一样锐利。

    “咱们可还没胜利呢。”旁边的人提了一嘴。

    “是啊。为了战胜对方一个人,法兰西军队已经付出了太大的牺牲。”

    阿多斯叹气,“我在欧罗巴打了八年仗,在非洲打了三年,又在西伯利亚打了五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人……额,这种东西。他的骨头能硬抗炮火,恢复速度比壁虎更离谱,在持续运动状态中,我的视力甚至跟不上他的脚步,就连蒸汽甲胄也挡不下他的冲锋……这个巫师简直像是人型的罗刹妖王,活化的埃及石鬼面。”

    “不止。”

    旁边的人将望远镜筒压在高挺鼻梁上,嘴里啧啧称奇,

    “那个巫师的脑门明明挨了一枪,居然一点儿伤都没有,太不可思议了。我甚至都要怀疑,他的额头上有魔鬼的吻印……”

    “那我下次会打他的眼睛。”

    阿多斯一侧头,瞄准镜里映出陈酒的脸庞。

    鲜红一片,连发梢都沾满了血渍,几乎瞧不出原本的五官面目。

    “魔鬼,愿上帝赦你的罪。”

    阿多斯念叨一声,指头搭上扳机。

    然而就在这时,瞄准镜内突然顶上来了一枚硕大鼓圆的眼瞳!

    阿多斯脸皮一颤,“腾”一下地往后缩去。他再定睛一看,枪管上头不知何时蹲了只颜色如雪团的小青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旁边的人扭过头,一脸讶异:

    “这……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纯白青蛙?西伯利亚的特有品种么?阿多斯你亲它一口,看它能不能变成公主……”

    话没说完,

    小白蛙张开嘴巴,鼓膜收缩。

    “呱—咕—”

    【震魂】!

    ……

    “蛙兄好嗓门。”

    巨大的声响直冲云霄,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止。

    而没了狙击干扰的陈酒,终于以一尊尊神将猖来开路,成功撕裂了蒸汽甲胄的封锁阵型,一举逼向步炮混合阵列。

    战线最前的蒸汽机车顶上,火力手驾起了【希尔特】火焰喷射筒,重重将拉杆扳到最低,浓缩红水银燃料包的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两颗浑浊的眼珠子上裹满了血丝,说不清是怒火还是恐惧。

    “恶魔!去死!”

    大火漫卷,焰色狂乱!

    恶毒的字眼来不及落地,他旁边负责提供弹药的助手身形一晃,山文甲裙滑过了眼角余光。

    火力手放声怒吼,拔出腰间的短剑,不假思索朝陈酒捅了过去,眼前却突然一花,带着腥味儿的掌刀旋即撑满了眼眶。

    陈酒拔出巴掌甩了甩,粘连的黑红血丝顺着掌沿滴落。

    下一刻,他暴喝出声:

    “达达尼昂!”

    山文甲如同一抹在无数片镜面上跳跃的阳光,瞬闪不止。步兵,炮兵,轻骑兵,机车司机,低中高等军官……在此刻,不论炮火多么凶猛、素质多么精锐的敌人,都成了陈酒的跳板,为他开路,而这条路的尽头,正是达达尼昂狂奔的摩托!

    “猴子逃得了五指山?”

    陈酒【借花献佛】的频率越来越高,摩托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突然,摩托猛一刹车!

    车轮摩擦出刺鼻的焦糊,惯性推着达达尼昂抛上半空。他以一种肉眼难着的熟练动作,瞬时拔出腰间早已上了膛的华丽火枪,便向离自己最近的下属士兵猛扣扳机。

    击锤落下的瞬间,

    那个半蹲在车顶的士兵,正如他预料中那样变成了陈酒。

    数枚子弹当头洒落,陈酒不避也不闪,任凭弹头击中血肉噗噗作响,却连骨头都打不穿。他仗着五尺长刀一跃而下,如同空投的炮弹一般坠落,满月般的霜冷刀光直扑达达尼昂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