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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灯亮了
    “白山黑水,咱老祖宗的龙兴之地。当年太祖爷靠十三副铠甲起兵争天下,如今咱们跟着王爷再回祖地,是老天爷给咱们光宗耀祖的机会。”

    “就你那枪法,还光宗耀祖?”

    “咱满人打江山,靠的又不是洋枪洋炮,是血统,是血性!”

    “你俩别吵了。这一去不知多少年,祺襄,你舍得你那个翠玉楼的老相好?”

    “女人算什么,岂能因此牵绊了大业?再说,等到了东北,说不定还有机会玩一玩日本娘们儿,那性子跟豆腐似的,嘿嘿……”

    “嘿嘿……”

    “嘿嘿……”

    五个散秩侍卫守在上舱与底舱之间的走廊上,挎着盒子炮,谈天说地,油腻的鼠尾辫和光秃的脑门在灯管下反着光。

    其中那个名叫祺襄的侍卫重重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一枚玳瑁鼻烟壶,点了些灰白色的粉末在手背上,凑近鼻孔,使劲一吸。

    “哈~

    “好东西啊。”

    “馥芳斋的鼻烟,添了薄荷,提神醒脑,你们也来点儿?”

    “来点儿。”

    祺襄将鼻烟壶递过去,正在这时,底舱忽然顶上来一阵枪响,他手一抖,鼻烟壶坠在地板上,烟末洒落了一大片。

    “枪声?”

    “有反贼混上了船?”

    “咱们……”

    “咱们的本分是守好王爷,下面的麻烦事让日本人去管。”

    灯一灭,整条走廊都被黑暗笼罩。几个人拔出盒子炮,子弹上膛,瞄准了面前的漆黑。

    时间一秒一秒安静流逝,连彼此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汗水渗出脑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氤氲着紧绷的情绪。

    骨碌碌。

    “来了!”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扳机瞬间被扣下,短暂的枪火照亮了视野!

    从黑暗中滚过来的,是一枚……手雷。

    轰!

    闪耀的火光爆炸开来,伴随着刀雨般的弹片,将众人笼罩吞噬。

    硝烟弥漫之中,位置最靠后的祺襄晃了晃轰鸣的脑袋,艰难从地上爬起。他喊了一声,另外四个侍卫毫无动静,身躯的轮廓呈现出一种活人绝对不可能做到的诡异扭曲。

    与此同时,充血的眼帘中瞧见一团模糊的影子贴着地板迅疾逼近自己,身侧两抹修狭的刀影仿佛隼翼舒张开来。

    “反贼……”

    祺襄颤抖着抬起枪口,连扣扳机,子弹追逐着这道身影,在地面上崩开一串火花!

    弹头落点离头顶只有几寸距离,以跪姿向前滑行的陈酒面不改色,腰部发力一挺,整个躯干如同拉满的硬弓骤然间绷直,双刀顺势交叠横斩,斩飞了面前这个枪法极差的侍卫的头颅。

    血色飘洒!

    “五个。”

    陈酒数了一下,抖去双刀上的血滴。

    苗刀是双手使用的兵器,但并非无法双持,只看对象是谁而已。在这种以一打多、敌人又大概率不擅长近身战的情况下,使用双刀虽然耗气力,但显然更具效率。

    刚准备离开这里,陈酒一眯眼睛,面前的漆黑走廊尽头忽然有几个光点闪烁亮起,伴随着一阵匆忙又杂乱的脚步声音。

    “祺襄?”

    四名拎枪的侍卫打着玻璃罩煤油灯,迈过数具倒伏的身躯,往前头一照,昏黄的光晕下映出一颗辫子头颅。

    领头侍卫脸色一变,指头搭上扳机。

    “折了,五个人全折了,反贼已入上舱,咱们得去……”

    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头看向手下们。

    煤油灯亮度很低,只能照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模糊不清。

    一,二,三、四,五……

    五?

    伪装成尸体混入侍卫的陈酒咧开嘴,拉扯出一个在光晕下显得无比阴森的笑容。

    “九个。”

    ……

    豪华客房内漆黑一片。

    载临听着脚下接连不断的枪声和爆炸声,巴掌死死捏住椅子的扶手把。

    “殿宇,屋里应该有煤油灯……”

    “不点。”

    霍殿宇背靠着离屋门十步的墙壁,沉肩坠肘,大枪在双手之间虚握,枪尖顺着枪杆重力的弧度垂地下指,仿佛低垂的蛇头。

    咚咚咚。

    “谁?”载临脸一僵。

    “王爷,是我。”宫晋的声音,“我来……”

    “你不用来,屋里有我,够了。”霍殿宇嗓子沙哑如磨铁,打断了宫晋,“你出去看看。”

    “……”

    “快去。”

    “明白。”

    门外,宫晋眼神怨毒,握紧了手里的夜战刀,扭头离去。

    ……

    “十九个。”

    陈酒从两只胸腔中拔出双刀,金属和肋骨摩擦出不太悦耳的声响。脚下是大片的血泊,鞋底一抬,拔出黏连的血丝。

    上船带的四个手雷都用光了,各个楼层的侍卫也基本都解决掉。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六个人根本不是陈酒动的手,是他们自己在黑暗中一头撞上,惊慌之下胡乱开了火。等陈酒经过的时候,路上只有六具满是枪孔的尸躯,他顺手补了个刀便继续往前。

    按照薛征给的轮船图纸,只要再过一个拐角,就是载临的豪华客室。

    时间紧迫,疤脸他们此刻还在电箱室里苦撑,陈酒不再浪费时间,迈开脚步正准备过拐角,口袋里的神社御守寒气一冒。

    铛啷!

    沉重的寒风凶悍当头劈来,陈酒手腕一翻,横着长刀向上格开。

    冷兵器?

    霍殿宇?

    一边想着,陈酒丢开另一柄长刀,进步前抵,一记披挂门的单劈掌往对方脖颈抹去,同时握刀的左手往外一折,苗刀将敌人的兵器裹向一侧。

    呼!

    那人抽刀撤步,陈酒单手刀紧跟而上,想把对方的兵器留下,但刀刃上猛地袭来一股短促而刚猛的力道,居然真让那人挣脱了出去。

    即便如此,单劈掌的指尖依然刮中了脖子,令对方一声闷哼。

    “夜战刀?”

    陈酒的眼瞳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霍殿宇的弟子啊。”

    这时候,灯亮了。

    ……

    “殿宇,灯亮了。”

    载临看了眼灯管,脸上涌出激动的潮红。

    “嗯,亮了。”

    霍殿宇应付一声,持枪站桩稳如山岩,一双耷拉的眼眸无精打采。

    “侍卫们怎么还不来?人呢?”

    “死光了吧。”

    “……”

    墙上挂钟滴滴答答,屋内气氛僵凝。载临的脸色又白了下去,比刚刚更加难看。

    咔哒。

    上膛的声音。

    霍殿宇双手腕子一晃,肌肉霍然紧绷。

    下一秒钟,门锁被一连串子弹硬生生轰开,紧接着一道身影撞了进来!霍殿宇猛然踏步,五十岁的腰背爆发出堪比青壮的筋骨力量,大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抖刺而出,凶狠戳入那人的腹肚!

    “宫晋?!”

    霍殿宇沉如深潭的眼神,终于一跳。

    说得准确一些,是没了脑袋的宫晋。

    与此同时,陈酒提着双刀一步冲入屋子,隔着数步距离,脸上是浓郁到极点的狰狞戾色,眼中汹涌着血浪般的凶红。

    “霍、殿、宇!”

    长生燕子刀甩手丢掷而出,如虹的刀芒堪比电闪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