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们的人不走大门,不翻铁栏,所有人保持安静,统一从水门进去。还有,小心别弄湿了手上的枪。”
“是!”
哈德孙庄园外的树林里,黑胡子拄着黑刃,像将军一样挥斥方遒。
“庄园里应该有217个人,去掉最低限度的医护和侍女,能够视作战士的最多不会超过180个。”
“而且白帜是海里的鲨鱼,他既然在码头留下了船,就绝不会把她丢在一边,那艘布里格里一定有足够的人手。”
“要保证布里格随时能开动,还要维持基本的火力至少需要50个人,所以我们留在庄园里的对手只剩下130个。”
“而我们有210个人。三成的人力优势,攻破别墅,杀掉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绰绰有余。”
黑胡子用重音结束了发令前的战术准备。
“宣布计划!”扎因尼站出来说,“所有人员分成4组。查穆亚姆带70个人攻打别墅正门,声势要大,大张旗鼓,吸引白帜的注意力,把别墅里的力量都榨干净。”
查穆亚姆重锤胸膛“是!”
“纳西恩,你带30个人做查穆亚姆的后援,白帜的火器向来充足,别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射击。”
“才淌了一次冰水。”纳西恩嘟囔着哈了口气,“又要再淌一次。”
扎因尼不理他,找到团里的舵手“第三组是弗里曼。等查穆亚姆和纳西恩的战斗开始,你就带着冲锋艇溯水,用艇上的轻炮从小湖进攻,进一步制造混乱。”
“美国人的开花弹。”弗里曼摆了个开花的手势,“嘭!”
“然后,司卫先生……”黑胡子重新站出来,“请您和圣堂的美生们是第四组,和我一起从厨房攻入,直上三楼,把我们的目标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撕成碎片。”
杜奇奥泰萨利今夜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对黑胡子的偏见。因为扎因尼是在代替黑胡子行令,这就意味着这位恶名昭彰的海盗王表里如二。
他居然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在那张狂躁、嗜血的嘴脸下面,藏的是狡猾、谨慎,而且比大部分人更精于算计。
他的算计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奇奥在心底回忆。
最初,当听到圣诞晚宴延期,洛林和汉密尔顿自囚总督岛的时候,会堂上下尽皆欣喜,只有他看起来并不欣喜。
不久后,当听说洛林调集了整整600人上岛时,会堂都在担忧兵力问题,他又似乎没那么担心。
是他力排众议留下了安妮女王复仇号,只精选了140个海盗和圣堂们一起行动。
也是他安抚了尊主,把计划中的决战变成了现在的刺杀。
他明明是他们之中最晚赶到纽约的人,还因为身份、名声和教养的问题注定被孤立排挤,在会堂之中盟友难寻。
可现在看来他才是对这场战斗估算最准,思路最清楚的那一个。和他比起来,会堂里的战斗专家们,那些圣堂那些军官简直就像孩子一样稚嫩无瑕。
这……是海盗?
杜奇奥抬起头,看到大群的海盗正穿着单薄的衣衫涌出树林。
他们没有军队的志气,没有行伍的严谨,只是乱糟糟地跟在查穆亚姆的身后,挂着剑,叨着刀,用可笑的动作高举双手,把自己的枪和火药袋托过头顶,然后沉默着,毫不犹豫地钻进12月刺骨的护城河,泅过5到10米的水路,翻身爬上庄园的草皮。
他们的效率极高。
仅仅十来分钟的时间,突击的海盗已经在庄园的另一侧集结,出发。第二批紧随着他们下水,是纳西恩和他东拼西凑的海盗火枪队。
杜奇奥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默也可以营造亡命的气氛。
这是一支亡命之师。
而拥有这支亡命之师的人绝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美生维尔弗特,他是加勒比的海盗王,以嗜血和残忍著称,凶名丝毫不弱初代的黑胡子爱德华五世,纵火者维尔弗特!
“美生……不,殿下。圣堂的兄弟们应该在什么时候集结?”
“还有些时候。圣堂们虽说无畏善战,但毕竟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比如说潜入。”
“您是在嘲讽我么?殿下。”
“您误会了。”相似的措辞,截然不同的态度,黑胡子敏感地抓住了杜奇奥的变化,脸上却看不出端倪。
他低下头和扎因尼低声说了几句,扎因尼点点头离开,转身钻进幽深的丛林。
杜奇奥感到愈发?异。
他才亲眼见证了扎因尼的战斗力,看着他像鬼影一样窜过七八米宽的开阔地,在跃向护城河的时候荡起绳索,没有沾水就掠过三米宽的河面。
还有最后的刺杀,这个矮小的猿猴一样的男人轻而易举就完成了无声的刺杀,还用最张扬凶残的姿态吸引了对面所有的注意力,这才让纳西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高塔。
杜奇奥无法理解。
扎因尼遵从黑胡子的命令奔向丛林深处,难道黑胡子不准备让他参与进攻庄园的行动?
“殿下,那位扎……先生?”
“扎因尼,他是我的护卫首领,也是我本部舰队的副提督,我最信赖的左膀右臂。”黑胡子随口解释道。
杜奇奥点头表示感谢“殿下,扎因尼先生难道还有什么紧要的任务?”
“他不擅长正面作战。”黑胡子说,“司卫先生,白帜是值得我们穷尽手段的对手,想在他的堡垒里杀人,我们得发挥每一个人的长处。”
嘭!
第一声枪响,冲得最快的海盗应声倒地。
黑胡子皱着眉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战斗开始了,请圣堂的美生兄弟们集合吧。”
……
黑色的夜。
黑色的海在远处,林在近处,比林更近的是潺潺的护城河,还有抵御冲锋的草坡,一环一环,环绕着皮尔斯脚下的别墅。
脚下的别墅和数公里外的威廉姆斯城堡是总督岛上唯二的光明,至少是皮尔斯视野中唯二的光明。
二者又有区别。
威廉姆斯城堡的光明在外,数十上百的火把把棱堡的城墙和炮台映照的灯火通明。
哈德孙庄园的光明在里,黑色的一层、二层和城防的顶层中间夹着点满灯烛的第三层,像美味的罗琳奶奶的秘制三明治,吸引着每一个饥饿的夜行动物。
草坡上那些比黑更深的阴影就是所谓的夜行动物。
他们从夜色中浮现,无声无息地向着别墅冲锋。皮尔斯在150米外发现他们,到了120米,三妹也看清了。
“君郎!”
“看见了看见了。”皮尔斯冲三妹做了个嘘的手势,“我们在暗处,三妹,现在还不是我们出场的时候。”
90米,80米……
越来越多的射手发现了敌情,防卫平台上开始骚动。
皮尔斯不满地哼了一声,提起手边备用的查尔维尔,抵住枪托,把枪管探出城垛。
“三妹,让他们都老实点。想死的自己去下面找莱夫哥报到,想活的……听我的枪声。”
三妹郑重点头,矮着身跑去通传。
50米……40米……海盗们开始攀坡。
这种精密计算过的坡是为城上的射手量身定做的底座,从30米到10米,在这段最适合射击的距离,目标永远处在相似的俯角,不需要射手低头去寻。
但皮尔斯依旧没有扣下扳机。
三妹回来了,平台上的骚动平息,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20米……15米……
海盗们已经能看清别墅华贵的大门,它紧紧闭着,仿佛别墅里的人对入侵一无所知。
有人开始试探着下坡。
冲的最快的那个海盗,人称长短腿约翰尼的那个海盗攥着他的刀,第一个踩过了脊线。
嘭!
防卫平台上兀然喷射出火光,一枚铅弹从平台的右侧激飞,精准地击中了长短腿约翰尼的胸膛。
约翰尼倒飞出去,四肢腾空,重重摔在柔软的草坪。
时间仿佛出现了短短一瞬的静止。
一瞬之间,150米外的草地呼应起一道闪光。
嘭!
鲜血混杂着脑浆在防卫平台上绽放出粉色的花,温热的浆液泼天降下,溅在皮尔斯惊怒交加的脸上。
“150米……猎兵……”
他深吸了一口气,草坡上的查穆亚姆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吸气。
“开火!”/“冲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