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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寓所疗伤
    白无伤眼睁睁地看着玉儿走了出去,没有阻拦。

    电母忍不住道“主公已经几十年没有对一个女子动过心了,既然已经动心,何不将她掳了来成亲”

    女魃冷哼一声道“但凡你一张嘴,吐出的便不是象牙掳来行吗黑无垢不是掳了一个女子,结果怎么样那女子临死前才给了一个笑脸。既然要做长久夫妻,少不了要有感情基础,如此方能家庭和睦。”

    电母抢白道“好像你结过婚似的你我都没有结过婚,凭甚么就以为自己是对的呢”

    女魃没好气地道“你省得甚么你也抢过几个男人,人家一见到你的尊容便撞墙自杀了账,岂不是作孽吗”忽然得了个结论,“嘻嘻”笑道“玉面神尼一女二夫,莫不也是你出的主意收了多少金子,从实招来”

    “哪有的事”电母乱摇着头道“你胡说八道”

    白无伤没有搭理她们,径直走入禅室炼丹去迄。

    半个时辰后,气息尚停滞在丹田之中,不得不收功了事。

    白无伤自以为修炼到了得道界的洗髓境,已经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度,然而玉儿的出现却扰乱了他的清修。他想起第一次在轩辕峰下见到玉儿的场景,远远地瞧见玉儿坐在山下的树梢之上,在明月与流云的背景衬托之下,与林海一起形成一种飘逸而不同流俗的气质,似乎是天边的一抹云,又似乎是山上的一个景致,若远若近,若实若虚。

    他掳走玉儿完全出自一种突如其来的欢喜与激动。

    这一次再见到玉儿,脱离了上次那种宏大而缥缈的背景,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直到与她的目光接触,直到被她的气质感染。她离得没有那么远了,却更加令他心动。这不是一般的心动,不是见到了一样新鲜玩意的心动,而是一种令人心悸、心痛、心软的心动。

    是的,他心软了,所以才救治了砖儿,这大概是他20年来第一次心软。混沌教的人是不可以心软的,黑无垢本是唯一的一个列外,现今,他也成了列外。

    他想起从树林里救出黑无垢时的情景。黑无垢一身功力尽失,身上满目疮痍,但一直面带微笑。黑无垢竟然一点都不悲伤、不悔恨、不痛苦。当时他不明白这种感情,现在,他正在酝酿这种感情。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惆怅这不知是何时发生过的事情,难道自己回到了烟雾缭绕的少年、青年时代吗

    他突然间想起了母亲。

    从禅室走出来的时候,玉儿已经端坐在外室。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同的人,玉儿也已经是一个不同的人。

    他不同,是对于自己而言,玉儿不同却是对于他而言。

    他的脸孔依旧紧板着,但秀目很是灵秀,既有溪涧,也有汀兰。

    他们一起走进里间的治疗室,虽然没有说话,但有一种全新的默契。

    砖儿依旧熟睡着,呼吸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粗重,几乎就是正常人的呼吸。

    玉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诚笑意,感激地对白无伤道“用了何种灵丹妙药,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她几乎恢复了正常真要认真地谢你才行。”说着,深深地揖了揖。

    白无伤竟然十分快乐,心里哼着小调,这种感觉是全新的,涟漪一般扩散至每一个细胞。

    “公主何必多礼,何必多礼这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他甚至有点手忙脚乱,亦可以说是举止失措。

    “她何时可以醒来几根肋骨断了,想是要将息100日以上吧。”玉儿语气轻快地问道。

    “已经到时辰了,随时都会醒来。公主不要着急,就让她安心在这儿躺着吧。我用了几味珍贵的伤药,却只须3、50日便可以康复。如果她内力深厚,康复的时间还会早些。”白无伤用充满磁性的男性声音回答。

    “她没有很深厚的内力。她自己说自小便跟着玉面神尼练功,于内力方面却几乎是一张白纸。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说到这里,玉儿声音哽咽了“许是从小无父无母吧,又跟着这么个疯疯癫癫、不懂世事的师傅。”

    正说到这里,外室传来争吵的声音。人很多,几乎都是女人,叽叽喳喳闹个不休。电母与女魃的声音也在其中,但明显属于势单力薄的那一方,别人嚷10句,她们才回一句。

    白无伤蹙眉道“来寻仇的来了。寻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仇,也包括了公主你。”

    玉儿苦笑道“不是玉面神尼来了吗她手下那些白衣女子多是寡女,无一不尖酸刻薄、胡搅蛮缠。苦也苦也”

    白无伤不自觉将玉儿拦在身后道“公主莫怕,有我哩大不了一个个打发她们出去。”

    玉儿急忙提醒道“万不可令一人受伤,毕竟是在人家这里哩。”不由得想起了刁钻顽劣的慧娘,如果她在,任你多少白衣寡女都不是敌手可惜呀,自己嫌弃她粗鲁,刻意没有将她带在身边。“莫若我也学慧娘的模样,得叉着腰,头往前伸出去,一定得唾沫四溅,一句话也不能停顿,如鞭炮般炸个不停,说不赢也得吵赢。”才想到这里便觉气馁,看来自己是学不来这些的。

    白无伤扭头看了她一眼道“公主没事吧干脆亮明身份,她就不会纠缠公主了。可怜杨广、长孙晟又要遭罪了。”

    两人正寻思对策,外屋已经“乒乒乓乓”打开了。

    原来电母见吵不过她们,便动起手来。电母动了手,女魃自然不会闲着,便也加入战团。

    那些白衣女子都是最近2、3年方投靠玉面神尼的,功力浅薄,哪里打得过电母、女魃不一会儿便有数人受伤。领头的翠儿见自己的人失利,玉面神尼面前不好看得紧,便一声令下,数十个白衣女子冲了进来,也不讲究章法了,也不顾及体面了,也不把对方当做客人了,使出泼妇的那一套,嘴咬、手掐、脚踢,只往那阴损的地方使劲。电母吃了几次亏,便要下狠手使出杀招,被女魃制止。如此一来,电母、女魃两人立刻转为下风,杀猪般尖叫起来。

    白无伤无可奈何地道“这是干甚么只得出去将二女救出来罢。”

    玉儿摇头道“我不出去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场合。”

    白无伤便要在玉儿面前表现一番,捋袖揎拳地道“交给我得了,我就不信治不住几个小小女子。”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翠儿眼尖,第一个瞧见白无伤,嘴里嚷道“尊主要找的正主儿来了,姊妹们,上呀”

    几十个白衣女子发一声喊,弃电母、女魃不顾,一窝蜂朝白无伤冲了过来。

    白无伤见其中数个衣裙不整,袒胸露腹,急忙摇手道“你们干嘛,还讲不讲道理成何体统。”

    几句话软弱无力,哪里喝得住几十个疯癫女子,早被她们按倒在在地,老实不客气地使阴招点鬼火,便连白无伤的袍子也脱将下来。

    白无伤原要在玉儿公主面前装斯文,哪里还装得了不得已使出内力,轻叱了一声,但听白衣女子纷纷嚷道“哎哟冻死我了。”一个个跳了开去。

    原来白无伤的身子变得如玄冰般冰冷,若迟得片刻离开,便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头发、眉毛都结上冰霜。

    玉面神尼此刻方从屋外踱步进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好一个护法使者,既不参加我无量宗开山立宗的大会,又不找回我的新郎,还将我的弟子关在屋内,便连我看中的世家公子也被你诱拐跑了,难道,难道教主派你前来是拆台的吗”一挥手,所有的白衣女子都站到了她的身后。

    玉儿担心白无伤动怒,瞬间便要了那些个寡女的性命,从里屋走出来道“尊主说得好没道理法王他亲自动手替你的弟子疗伤,你一点儿也不感激,却派这许多人来无理取闹。我想问一句来,难道尊主没有将混沌教的人放在眼里吗到底是无量宗大还是混沌教大”

    玉面神尼被问住了,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

    玉儿一步一步走近玉面神尼,嘴里继续问道“你不正经举办开山立宗仪式,反倒花花肠子不断,偏要在办正事之前办歪事,终于闹得个功力尽失的结果。我问你,难道混沌教主他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吗”

    玉面神尼尴尬道“不,我没有,没有功力尽失,不过失去了区区四成而已。”说完觉得不对,赶紧补充道“没有,没有,一成亦没有失去。”神色颇不自然。

    玉儿紧逼道“到底是四成还是一成,或者一成也没有失去要不要请黑法王替你测试测试”

    玉面神尼惊悚地指着玉儿道“你,你到底站在谁的一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努力要挤出一丝妩媚,脸部肌肉僵死,挤出来的只有满脸的诡异。

    玉儿见自己破了她的媚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道“砖儿是不是你的徒儿,为何非打即骂,从不给她好脸色,便连一个普通的奴婢都不如如果是你徒儿,请你好好待她;如果不是你徒儿,今日我就带她离开这里。”

    玉面神尼脸色衰败如枯叶,几乎站立不稳。

    一旁的翠儿赶紧扶住了她。

    里屋的砖儿醒了,低声的呼唤“公子,公子,是不是我师傅来了。请你告诉她,咳咳,我这次受伤太重,没办法服侍她了,请她不要怪罪于我。实在是不行了咳咳。”

    玉儿心潮澎湃地道“好妹妹,你安心养伤吧,以后你跟着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砖儿连续咳嗽道“我也愿意跟着姊姊,但我自小就服侍师傅,她离开了我不一定习惯。你帮我问问她,如果她真的嫌弃砖儿,砖儿不再跟着她便是。”,

    玉儿眼眶里泪花闪烁,对玉面神尼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对外人施恩,对身边的人却刻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去瞧瞧砖儿。”白无伤横了玉面神尼一眼,朝里屋走去。

    玉面神尼浑身颤抖着,背脊弯了下去,一只手拼命压着胸口,低声喃喃地道“冤孽啊,冤孽啊我为什么要生她养她为甚么当时不撞死在墙上我,我”抬头望了一眼玉儿,目光里五味杂陈,突然转过身,夺路而逃。

    玉面神尼一领头,所有的白衣女子便都跟着走了,刚才还拥挤不堪的寓所立马变得冷冷清清。

    玉儿跟出房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玉面神尼的背影,心道“刚才她那一番低语说的是谁,是砖儿与她自己吗果真砖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吗世间竟然有如此对待自己女儿的母亲,虎毒不食子,她难道连畜生还不如”

    一时又觉得方才玉面神尼刚才甚么都没有说,都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一种胡乱的想象。怎么可能呢简直荒诞

    玉面神尼与那一群女子消失在树影婆娑之处,玉儿怅然若失地走回寓所,坚决地对白无伤说道“我决定现在就离开这里。我的两个朋友杳无音讯,我得去找到他们,哪怕找到饕餮亦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麻烦你照顾砖儿几日,待她能下地才能离开。我走了,再见。”

    玉儿方迈出一步,忧伤地转过身来,一语不发地走进内室。

    砖儿正等待着她,见她没有径直走掉,而是回来与她告辞,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姊姊,我的好姊姊,我觉得你就是我的母亲。我过去的母亲已经死了,我只有现在的母亲。”泪珠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滚将出来。

    玉儿本想告诉砖儿方才玉面神尼所说的话,但最后还是咽了回来。她将手放在砖儿脸上,冰凉而潮湿,就像是美姬的脸。“姊姊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你暂且呆在这里养伤,你白大哥会好好照顾你。”

    “不,我不能留在这里虽然他救了我的性命,但如果不是他,我的师傅不会被饕餮吞入腹中。我没有甚么,死了也没有甚么可惜的,但我师傅她不能死。”砖儿说着,挣扎着要从卧榻上爬起来。她的伤实在太重,刚将身子撑起来一点点,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又倒在了榻上。

    玉儿扶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我要他输些内力给你,他已经答应,再加上他给你喂服了混沌教最好的伤药,你将息10天便能下地。姊姊是为了你好,你的伤好了,你就可以去照顾你师傅了,难道不是吗”

    砖儿仰头在玉儿的耳边低语道“我不敢呆在这里。我怕他。那一日他突然出现在奇香居的厨房里,鬼鬼祟祟,不晓得干了些甚么。他还将长孙大哥的饕餮据为己有,我师傅被饕餮追赶出来之后,屋里只剩下他与杨广、长孙大哥。你说,他们的失踪是不是跟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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