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牛心想慧冰师叔祖性情古怪,可能真下得了狠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低头时便低头,当下便喊道“师叔祖,千万不要拿我实验,我好好儿道歉便是。”
转过身面朝王守义深深揖了下去,一连揖了十几揖,不肯停下。
“好了,哪有如此揖法?”尉迟观喊道。
程铁牛继续揖道“须师叔祖喊我停才能停,我程铁牛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师叔祖。”
慧冰道“你如果是因为怕我而揖,心还是不诚。”
程铁牛待要争辩,心想越是不服越是吃亏,大声道“师叔祖听好了,我程铁牛又名咬金、儒生,今儿个犯了大错,上对尉迟先生与师叔祖不满,下对神机军师王守义不敬,我一心一意、三心三意、全心全意向各位道歉,礼至义竟,皇天可鉴!”说罢,恭恭敬敬团揖了三圈。
“礼毕!好懂事的孩儿!”慧娘喜滋滋囔道。
程铁牛黑着脸道“我却没向你行礼……”
慧娘瞪眼道“行了一圈礼,怎的没向我行礼?”
尉迟观拉住程铁牛道“似你这般争强好胜怎当得了道士?连魔王也当不得!”对王守义道“守义老弟,这是个蛮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慧冰从树上跃下来,拱手道“不小心割了你的美须,总是我的不对。我是这孩儿的师叔祖,管教不严,也是我错了。我一生任性,做错的事何止百千。我这么鲁莽,实在不该,海涵,海涵。”
王党正上前劝王守义道“这二位都是仙道,虽然貌似年轻,却比我们大了许多,是长辈。长辈有理没理,我们做晚辈的都要担待些方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慧娘机灵道“这位尉迟仙道已经60多岁了,慧冰仙道也有50多岁了。”
王守义表情古怪,喉结蠕动,说不出话来。
王党正瞅着王守义道“要哭便哭罢,今日我已哭过多回,每哭一回心情便好一圈。”
王守义张了几次嘴,终于说出话来“你这么一说,我反倒哭不出来了……”声音哽咽。
王党正用心劝道“有甚么哭不出来的?想一想这3年我们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便哭得出来了,并且还能哭出个小!”还没说完,自己先哭了起来。
没有铺垫,王守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程铁牛见二王大哭,走过来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低过头,今日不仅低了头还磕了头,真有天大的委屈,你们哭得,我更哭得。”扯开嗓子干嚎。
他嗓门大,这一嚎惊天动地,二王的哭声被压了下去。二王觉得再哭下去没有意义,便抹干了眼泪,收起了伤心,反过来劝说程铁牛。程铁牛见有人相劝,嚎得更加起劲。
慧冰捂住耳朵道“却比白丁的哭声更加难听,再哭听的人先送了性命。”
慧冰一说,程铁牛不敢再哭,捂住脸“嘿嘿”笑了起来,心中想,以后你们谁说我,我便干嚎,让你们先送了性命。
慧娘揭发“他又在打歪主意!”
程铁牛连连摇手“没有,没有……”
尉迟观对二王道“都是孩子,还请二位不要与他们计较。”
王守义颇有几分羞愧地道“既然是孩子,我们自然不会计较。”
王党正拍道“少年英雄,与众不同,佩服,佩服。”
尉迟观问王守义道“方才听儒生说村里有几户的孩子是买来的,不知是真是假?”
王守义叹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战乱频乃,百姓流离失所,出卖自己的儿女换取粮食,这是常有的。这几年北方一统,南北也暂无战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比往年都要好。几年前,天下卖儿卖女的何止千万!”
尉迟观继续问道“出卖儿女的人家知道孩子要送去给恶鬼摘心剥皮吗?”
王守义老实回答“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大多数不知道。如果为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花钱买他人的儿子抵数,这还勉强有几分道理,但令人不可忍受的是,村中有几户人家竟然弃了原来的产业以买卖孩子为业,不仅卖给村中人,也卖给外村人。我和党正相劝过,哪里劝得了!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我们这个村子彻底完了。”
王党正义愤填膺地道“还有假借恶鬼之名去偏远地区强抢儿童的,简直禽兽不如。”
王守义紧握拳头道“我们俩早就看一些人不顺眼了,想去官府举报,除去此等贼子,怎奈他们勾结官府,坐地分赃,早不分彼此了。我还没去告状,便已经被官府多次刁难,前不久一船山货被扣魏宁县,费了许多功夫,花费了几百缗铜钱方赎出来。”
慧冰惊道“竟有此事?那黑心的官员是谁?有没有真凭实据?”
王守义咬牙切齿道“怎么没有?村丁阿成便是那几户人家的头目,只要拿住他,甚么证据都有了。我赎那一船货物起先没有找他,花了钱没有一点效果,后来听人说县的大小官员只听阿成的,没奈何,只得去找阿成,少不了羞辱我一番,要了几倍的花销方把我那一船货物放了。算下来不仅没赚钱,反而亏了100缗。”
王党正伤心道“我们村向来民风淳朴,自从出了恶鬼,连带的民风都变了,出了阿成这等恶人。”
尉迟观扭头瞅着慧冰道“玉碟令主,玄女宗向来以惩奸除恶为己任,似这等恶人何不除了?”
慧冰解释“我宗只除贪官污吏,似此等小人人人得而诛之,何须我玄女宗出手?不知那与恶人勾结的县官姓甚名谁,做了哪些奸事?访得实了,向晓霜尊主申请‘玉牒令’,便可动手。”
王守义请命“我今日便去访来。江湖上传说有专门替天行道的门派,原来是真的。我不喜经商,只好打抱不平,可惜能力有限,无所作为,如蒙道长收留,即弃了祖传家业投入道长门下,这才是我一辈子追求的大业!”
慧冰笑道“我宗向来只收女不收男,似你这种半路出家的,更不予考虑。”
王守义叹道“可怜我一腔热血无处抛洒。”
王党正知道王守义是要顾全慧冰面子,小心问尉迟观道“这位男道长不知收不收徒?”说“男道长”几个字转头望了一眼慧冰,担心她又会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