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穿着和他们不一样,是制作精美的兽皮,在衣领袖口和肩膀衣摆一圈都缀着白绒绒的皮毛,更加衬托小脸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她出了山洞后左右张望,从柔润的小嘴里喊出几个音节,宝儿听不懂,但他想她应该是在喊人。
他警惕地往周围瞧瞧,并下意识把身体往下缩了缩。
小女孩呼喊一阵无果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就被石头绊倒在地,然后哇哇哭了起来。
从宝儿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对方膝盖磕破了皮,鲜血直流。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然后那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女孩那么可爱那么可怜,快去帮帮她,如果她是你的妹妹你就忍心看着她受伤而无动于衷吗?
这让他想到了哥哥姐姐,每当他受伤时他们都会第一是时间照顾他……他下意识就像出去安慰这个小姑娘。
然而有一个意念升起这个小女孩穿着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她为什么会单独一个人在这里?而且对方一看就是营养充足生活条件很好……放眼他们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就算最富裕的人家的孩子也没有这般白白嫩嫩过。
这个意念其实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山里娃而言仍旧十分陌生,但它就像那声音一样,自从第一次从内心升起后便会在他产生犹豫时浮现出来。如同一盏黑夜中的明灯,为他照亮迷茫的思绪,指引一条正确的方向。
宝儿选择了听从自己潜意识升起的思想——他没有出去。
果真,没一会儿,从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兽皮的强壮男人从林中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孩回到山洞。差不多两个时辰后一群人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离开时还不忘用石头把洞口挡住。
宝儿好就才缓过劲,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些人就是那些蛮人。吃人的蛮人啊。
幸好刚才他没有依照那个声音指点,幸好他潜意识生出的犹豫以及给他正确指引,若是被这些人抓到的话他,不仅他一个人会遭殃,还有他的家人,甚至整个村子都要被连累。
这些人看样子是打劫了另一个村子,这家人临时在这里停留的,这次离去习惯性地把东西毁了也不会便宜给后来者。
宝儿后来小心翼翼潜入那个山洞,从里面发现一些啃剩下的骨头,人的骨头。从一些残留痕迹确定就是隔壁村的。
……自从这件事情后,宝儿便不再相信那个声音引导,反而很多时候选择静下来,仔细去感受从潜意识升起来的想法。
就像这次,他发现那个声音不再像以前那么隐晦地暗示,而是非常直白地“告诉”他你只是个孩子,你现在很痛很难受那就叫出来啊,没有人会责备你。而且那些人不会伤害孩子…你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与其现在跟大家一起饿死,还不如……
恍惚间,无数美味食物的幻觉充斥他的感官,仿佛只要他一张口这些都能拥有了。
宝儿始终紧咬牙关,不能哭,更不能叫出声,丁点都不可以。
否则被那些蛮人发现的话,他们全家,爷爷奶奶,父母,还有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都完了。他绝不能弄出半点声响。
大概是因为这种懂事和自觉已经成了他的本能,所以那份潜意识的意念并没有显示出来。
此刻,在宝儿的识海深处,一红一黑两种力量在相互厮杀,互相交缠吞噬。
“哈哈,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能发现一个有仙根的苗子…孩子,你从一出生就和这些低贱的凡人不一样,你是仙人。快来接受你的命运吧。现在只要你接受自己的身份,你就能成为天选之子,逆世而生…最后你可以选择成长为一个大英雄,你就是那个终结这个人吃人的乱世的救世主…那时你救下的就不是几个人,而是天下所有的人。天下有千千万万的父母还有他们子女,他们都等着被你拯救呢,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饱受折磨并凄惨死去吗?孩子,你是一个干大事业的人,你不能因为眼前这点小事而放弃天下苍生啊……”
“呵,把以自己亲人的气运和生命元能当作自己成长的垫脚石的卑劣无耻行径,说的如此高尚和正义凌然的,真是不知廉耻。你给我去死吧!孩子你不能听他的,虽然你现在哭喊出来也没人能责备你,但你的亲人会因此被残忍杀害。你不会死,而且你也会因为自身的仙根而掠取所有被你牵连的人气运,但是你确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嗷呜——”
轰隆——
意识混沌中的宝儿猛地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开一样,霎时传来比肚子更尖锐更强烈的疼痛。
咔嚓——
那一刻,他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满口血污从嘴里冒了出来。
黑暗中,他的哥哥姐姐看不见他满口鲜血,但是帮他揉肚子的姐姐却察觉到滴落到她手臂上黏糊糊的温热的血液。
顺着摸到弟弟的嘴边碎裂的牙齿,她想扳开对方的嘴,让对方咬着自己手臂…弟弟一直都很懂事,自己找到吃的也从来不会独享,还帮他们规避了很多危险…现在弟弟这般痛苦却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她想,哪怕是帮对方减少一点点的痛苦也好啊。
她努力把自己手臂递到弟弟嘴边,但是对方就是不咬……
突然间,她发现弟弟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推开她的手臂……
啪嗒啪嗒…哐当——¥¥
外面传来嘈杂脚步声还有打砸东西的声音,以及那些人叽哩哇啦的交流。大概是因为这个村子实在太穷,没有收刮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说,抓到的两脚羊也很少,所以语气充满愤怒。
他们在上面盘亘很久都没有离开。
且说宝儿终于挺了过来,霎时间,他感觉肚子疼痛已经完全消失。
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还有满眶的眼泪。
这一刻,他终于“开窍”了。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仙根。
没错,就是那个声音偶尔提示他的那样他是与众不同的,他必须要吸收别人的气运甚至是元能才可以成长起来,才能踏上属于他自己的——仙路。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一切了。
如果不是现在藏身地窖,他真的想朝天放声大笑,他要告诉那些自以为走捷径的聪明人,他就算不去掠夺别人的气运,不去做那伪善的救世主,他也能成长起来!
嗯,好像现在说“成长”还为时尚早,毕竟,就算是这次能躲过那些蛮人的搜查劫掠,那么下次呢?
还有,那些蛮人在离开时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放一把火烧了,完美实行了三光政策。
他们出去后,这十几口人住什么?吃什么?怎么生存下去?
唉,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啊。
宝儿在意念中细细体味自己在这一世的名字——宝儿,的确,虽然家庭条件如此艰苦,但父母家人都把他当宝一样。
他心中无比庆幸他没有被那个声音带偏,而坑害了这些善良的人们。
狗剩,铁蛋,石头,柱子……这些都是他的名字,哦对了,他经历所有人生中唯一比较“正式”的名字叫做“水生”……
这些都是他,他想起了自己的所有人生,也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名字——灵真上君。
没错,他曾经就是人们口中说的仙人,而且是那种拥有仙根的,不管轮回多少世,只要能修炼得到一定的功德便能再次回到天庭的仙人。
灵真上君回想这“一路”走来,没有那些仙家事先安排的小世界和剧情,没有其他人为他“成长”护航,真的太不容易了。
当然,相比这些不容易,他发现自己收获了太多太珍贵的东西。
曾经,他听那些仙家说,如果在凡人世界轮回太多次都没有得成正果的话,仙根会被磨蚀掉,本身灵魂也会散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可现在他想跟那些人说不管轮回多少次仙根都不会被磨蚀掉,反而变得更加强壮,并且……随着一次次轮回,他开启“灵智”也就是觉醒记忆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比如开始两次因为现实生活太艰难,几岁或者十几岁就死了,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没能开启灵智。只有在死后灵魂进入下一个轮回之前才“想”起自己是谁,以及在进入轮回和新的身体后,这些记忆又全部被封印了起来。
直到第三次第四次,他活了五十多岁,在快要死的时候“觉醒”了,只可惜醒来的太迟。如果有了前世记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做的更好。当然,那一辈子他虽然平庸,但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并且也没有亏欠任何人。
然后的几世他发现总是冥冥之中有某种指引一样,但他都忍住了诱惑,依照自己的本心去做人做事…却发现当每次违逆那个指引时,过不久就会横死…
灵真上君梳理完这些记忆,心情变得凝重起来。
前几世的轮回很平常,他只要依照本心做好事下一次轮回时仙根就会变得更强壮,积累更大的气运,有更好的人生起点,以及最后也能有更大功德。
但是这几次,他发现好像那个意念的目的看起来是在帮他怎样去尽快积累气运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看似在帮他,但是…却是在掠夺别人的气运。哦错,是掠夺他父母亲人的气运!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他被盯上了,并且对方不是善茬!
所以……眼下更大难题摆在眼前这次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战胜了那个指引,八岁便觉醒了本我意识,想来那个“力量”不会放过他的。
——他快要死了!
还真是不甘心啊,这一世他的亲人还在受苦,他们生养了他,虽然物资不充裕,但是这个家庭给他的都是温暖的正能量。
可现在他觉醒的本我意识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着实不甘。
…………大家看着被大火烧过后的废墟,真是欲哭无泪。
他们曾经的家园,所有一切都没了。
他们不顾那些木头上还残留的火炭,努力从里面翻找,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结果是什么都没有!
人们看着宝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从地窖里出来后,这孩子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具体的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灵真上君感觉一阵阵无力感袭来,终于体会到空有思想却没有相应实力的无可奈何。
没错,他现在有一个积累了几千年甚至很多世人生经历的灵魂,但是那又怎样?
这些思想能让他从这荒凉的土地上变出吃的来吗?能平白造出一间房屋吗?能将那些蛮人赶跑永远不再来吗?
他们手上连一件铁器的工具都没有…天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子民啊…
……有更多的幸存者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然后聚集到一起,他们商量一番,准备逃亡。
灵真上君却知道,逃亡就是那些蛮人眼中的活靶子,他们根本跑不出这片地区。
而且,在更远的地方也早遭受蛮人的侵略…而据说在更远的朝廷已经迁都到某个地方避暑去了…那些兵也因为没有军饷和管理而溃散,或者变成和蛮人一样烧杀抢掠…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他要怎样才能保护他的亲人?才能拯救这个溃烂的世界?
那些决定逃难的人走出不到几里地,便遇上骑着高头大马的蛮人,嘴里吆喝着,一手扬着大刀或者鞭子,然后驱赶着他们。
他们本能地往回跑,然后这些幸存的人被蛮人抓了个包。
一百多骑着马的蛮人将这些幸存者围了起来,领头嘴里吹出欢快的口哨,然后他们一窝蜂地驱马朝人群冲了过去,扬着手里的大刀胡乱挥砍,看着那些被砍断手臂双腿的人在地上哀嚎,他们就变得愈加兴奋,然后再驾着马从他们身上一遍遍践踏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