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辉将自己的头低的更低了：“真的，陛下，这是臣这一年来暗地里做的账册，请陛下拿出来，和户部呈上来的账册对一下吧！”
洛青青的眼凌厉的扫向徐公公，徐公公立马道：“奴才这就着人去取来，给皇上查看。”
徐公公亲自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假山后瞬间只剩下了洛青青和徐凌辉，云寒三人。
洛青青翻开册子，借着月光，看清了账册。
即便户部呈上来的账册不在身边，帐册上，有些零星的数字，洛青青却还是有点印象的。
例如年终的收入，明明户部给的账册是三百万两银子，可徐凌辉给的帐册上，却只有一百二十万两。
足足少了一大半！
洛青青寒着声音说道：“你可要为这份账册担责的。若是朕日后查出，这份帐册上有假造，你……”
“臣愿意用全族的项上人头担保，若是有任何的造假，陛下不用发圣旨，我全族上下自缢而亡！”
徐凌辉的语气坚定，说了这样的毒誓，洛青青也难免需要考虑一下。
毕竟，这个账册真的如同把柄一样，若是捅出去便是天大的篓子。
到时候，即便洛青青不杀徐凌辉，也有的是人想要杀了他。
洛青青略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淡淡道：“你认为，为什么这次的国库亏空那么严重？”
徐凌辉微微支起来身子道：“回陛下的话，承认为，这全都是世家之祸啊！”
洛青青眯眯眼：“你细细道来。”
洛青青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些世家的认识有些过于浅薄了。
她之前之所以会着手布局，打击世家，是因为自己学过一点历史。
自华国古代封建历史的开端以来，就没有哪一任皇帝不打压世家的。原因无他，这些世家手上有着大量的土地，佃户。
在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封建时代，这是十分暴利的，这意味着拥有了更多的生产资料，自然也就拥有了更多的钱。
而钱和权力，往往互相勾结。
徐凌辉接着说道：“皇上应该知道我朝税法，简单来说，就是按照人口收税，每人每户有多少人，就收多少税。”
“世家们在民间大肆买田，修仓，屯粮，但是世家们田里的佃户却不算作世家的人口。先帝曾经试图推行过，佃户人口也归了世家名下，但终究在朝臣们的竭力反对下作罢。”
“如今，十余年过去了，世家只怕是买了更多的田，收了更多的佃户，但却藏了更多的黑户啊！”
如此这般，洛青青就明白了。
世家占了四百个人的田，雇了四百个人为自己耕种，但是却没有交四百个人的税，只交了世家一族的几十人的税。
可是大庆的土地是有限的，世家们兼并土地的野心却是无限的。长此以往，国库会越来越空虚。
先帝曾经试图改变这个局面，但是朝臣们也是世家推举出来的，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家族利益受损。
所以就算先帝给了他们高官厚禄，也一定会在这件事情上，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跟先帝抗争到底。
纵然先帝有千百般的手段，也终究是潜龙压不过群蛇。
洛青青冷哼一声：“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你继续潜伏在国库内，替朕看紧了那些人。”
“这笔帐，朕日后再好好的跟他们算算。”
如今还不是时机。
洛青青在如今的朝中，出了洛云白和苏有哲，或许没有人会给她说话。
终究是独木难支啊。洛青青叹了口气。
“是。”徐凌辉道，徐公公正好带着折子来了。
徐公公应该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
“启禀陛下，”徐公公顺了口气，“按照惯例，户部可以留着账本，每年年终的时候只需要给陛下您上个简略的折子，将今年的国库的支出与收入说清楚就好了。”
这确实是惯例，洛青青已经从刚刚的愤怒中清醒了过来，开始认真比对着两本账册。
月夜，假山，微雪，洛青青神色无比认真。
她没有记错。户部年终报的，的确是三百万两，但是徐凌辉一行人清点出来的，却只有一百二十万两！
不仅如此，工部，兵部年初给报的预算是七十万两，可实际却从库里拿走了一百万两，剩下的三十万两到底用在哪儿，徐凌辉给的帐册上没有说清楚。
洛青青当即一拳打向了假山，震下来一堆雪花。
一群人飞快地跪下，噤若寒蝉。
“好一群忠臣，好一个户部尚书阮狂！”洛青青刚刚压抑下去的心情再一次被掀起，徐公公带着一群太监连忙说道：“陛下息怒！”
过了许久，洛青青深吸一口气，道：“传户部尚书阮狂！让他带着他的账本，给朕滚进宫里来！”
“是。”徐公公道。
“皇上，不可啊！”徐凌辉忽然从地上支起身子，看着洛青青的眼睛说道，“臣就算盯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说！就算是现在叫阮狂等人拿着账本过来对峙，他们也肯定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说辞不怕查！”
“这些人在做下这些腌臜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有今天这一天了！您只能先隐忍不发，再伺机而动。”
洛青青胸口一股郁郁之气不得出，眼神刀子一样射向徐凌辉：“你倒是忠臣，难道朕一个皇帝，查国库的账都查不得了吗！”
“查的，但不是现在。”徐凌辉定定的看着洛青青，“您现在爆发，只会让臣暴露在众世家的眼中。”
“到时候世家反应过来了，集体销毁证据，这账就彻底没法儿查了。”
洛青青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接着冬夜里寒冷的空气让自己着实冷静了一把。
或许是刚刚扳倒了洛喻杰，又或许是找到了轩辕机，又或许是得到了凌云商会。
总之，一直以来的种种，有些让洛青青飘飘然，真的忘记了，自己是戴着镣铐跳舞的政治家。
确认徐凌辉说的没错之后，洛青青不再愤怒，反而出奇的冷静。
“你只管查探，若是能将这件事替朕办成了，”洛青青的眼中闪过一缕杀意，“自然有你和你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