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县,县治所,沣渡城,残破、颓败的县衙门墙上,枯叶败草傲然挺立着,忽然间被什么重物碾压,纷纷倒伏下去。
良久过后,碍事的障眼法褪去,露出一只大如狸奴的灰鼠,它紧张的东张西望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把头一缩,原地落下一块圆滑咕咚的岩石。
本体纵身一跃,用力展开四肢,犹如鸿毛轻羽,静悄悄的落在地上。
刚刚触碰到霉晦阴气,恍然化作一位獐头鼠目的闲汉,上下摇摆着肩膀,缓缓地站起身。
“无主的阴山县酝酿着一丝官气,眼看着就要两两合一,怕是出缺的阴山令,被朝廷着人补上了。”
别看阴山县上,接连死了多位县令,可每次死的内幕都很蹊跷,外面风传是千里阴山深处的妖魔鬼怪精灵等六贼干的。
可是,深知社稷之重的“过街鼠”陆放,却晓得此间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内幕重重,事关重大,最好还是装做不知道为好。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是京城来的皇亲贵戚,一路风雨飘摇过来,恐怕也弄不过阴山县的坐地虎!”
“过街鼠”陆放想起阴山县那些妖魔世家、鬼怪豪强,就连土豪士绅也是精灵灵精着,就十分不看好远道而来的新任阴山令。
没想到,“过街鼠”陆放刚刚回到沣渡城落脚点之一,土地社里,没来得及喘口气,城隍庙庙祝就着人来请了。
沣渡城里里外外的城狐社鼠,都在邀请之中,老庙祝也没多嘴多舌,白白的浪费口水,请了众人一盏“神仙茶”后,就起身送客了。
这叫什么事!
要知道,神仙茶也不是那么好喝的,关外黄棘草的叶子,凌晨一更天时,乘着夜露未散,还有那股新鲜劲,掐尖采摘下来。
捱到天光绽破夜幕,阴阳二气交割,冥冥之中,天地之间闪过一道云英紫气,一丝微不可查的神仙灵蕴落下。
与黄棘草叶子打成一片,如此才算是天地炼制,下九品的神仙茶。
也只有城隍庙的老庙祝侍弄着一分地的黄棘草,别看神仙茶品级只有下九品,喝一口,就能抵得上城狐社鼠一个月吐纳日月精华的苦功。
往日里,除非是有大功、大恩、大德,城隍庙老庙祝才忍着心痛,舍几片神仙茶的叶子。
现如今,竟然将一整杯神仙茶,慷慨大方的舍给城狐社鼠们,这是送客的态度?分明是赶人出城,叫它们一个月以内别回来。
“出事了!”
过街鼠陆放回到土伯社后,第一时间卷起铺盖,扔进包袱皮里,迅速打包收拾行李,抬脚踢开灶台铁锅,一头钻了进去。
跑路的途中,陆放还看到了抱头鼠、金貂鼠等同类,出了沣渡城后,又亲眼见到寻宝鼠拖着铁公鸡、铜蛤蟆,等一众老物件成精的同伙。
过街鼠这才发现,城隍庙老庙祝的面子竟然如此之大,不仅仅是城狐社鼠之辈被请出去,就连其它正经路数成精作怪的精灵都不能见容沣渡城。
“这新来的阴山令,竟然如此可怕!”
寻宝鼠一身金相玉质的富贵气象,完全看不出妖怪精灵的本相,听到地里鬼似的过街鼠陆放叨叨比比的,赶紧过来捂住他的嘴巴。
“噤声!你不要命了?没看到,沣渡城里城外,上下一众鬼神都去郊迎新任阴山令了?”
“什么?竟然有这事……还真有此事!走走走,快走快走,再不走远点,你我之辈就会被卷进去,再也脱不了身。”
新任阴山令就在黄昏交割时分,黄土铺街、风雨扫撒,鬼神毕至、鸣锣开道中,漫步进入阴山县县治沣渡城。
“这场面,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天子降阶,南巡北狩了!”
自开国起,就与千里阴山深处的妖魔往来打交道,甚至历代通婚的沣渡世家子“羊刃”杨无良,如此打趣道。
胸口镶嵌着一方黑玉鬼胎的“无心公子”李用心,眼里刚刚倒映着入城的新任阴山令,风传西京头号纨绔的贾璋贾宝玉就侧头睥睨一眼,吓的无心鬼都跳脚了。
“霸气侧漏!好胆……”
李用心赶紧伸手捂住眼睛,却还是迟了一步,手指缝隙里渗出酱油色的鬼血来,便轻轻摇了摇头。
“妖师仲达亲眼看过此人,原本命格运数,暗合六朝苍龙,不知道为何被扭转了天命,化作六害娲龙,要与我等妖魔世家、鬼怪豪强、精灵士绅为难作劫。不然的话,他甚至出不了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