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向江凤华，脸色露出活吞苍蝇的表情，“难道朕就愿意当缩头乌龟？”

    江凤华知道皇上是误会了，神色慌乱，她跪也跪不下去，连忙解释，“儿媳的意思是，悍匪都打到咱们的国门了，王爷生为皇子，又是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朝气蓬勃，当年他虽然违抗军令不服管教，擅闯敌军军营，父皇念在他年少不知事，后面也没出什么大事，功过相抵就愿意王爷了吧！”

    说到最后江凤华像女儿一般开始撒娇，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得到父亲的疼爱一样，“王爷从小到大都很努力，他一直想要得到您的认可，他其实是敬重他的父亲的，他也挺可怜的……”

    皇上见她焦急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江凤华愣怔，试探性喊了一声，“父皇怎么笑了？您不生气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从小到大的事？”皇上突然问她。

    “王爷告诉我的呀！”江凤华眸光清澈，“其实父母是最能包容自己的孩子的，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情，最后都是父母不计前嫌无限制的包容我们，我想父皇也是爱王爷的，他做错事，您只是骂了他几句，并没有真的责罚过他。”

    “你倒是很维护他，他能和你讲这些事说明他很信任你。”皇上感叹，“朕何尝不希望父慈子孝，可是身在帝王家，帝王的肩膀比普通人的重得多，觞儿很幸福有一个体谅他的妻子。”

    江凤华没接话，皇上的意思是皇后不体谅他吗？

    皇上虽然表面对谢觞厌恶不喜，其实他还是很庆幸有这个儿子，朝中让皇上尽快立太子的声音很多，现在支持谢觞的人也不少，支持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人也有。

    据说皇上最中意的大皇子，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江凤华曾经向江怀打听过这位大皇子，聪明，博学多才，如果还活着，他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皇上还是太子时，大皇子是皇上的侧妃所生，后来皇上登基立了发妻为后，文漪成了贵妃。

    先皇后身体不好，重病缠身，做皇后没两年就薨逝了，文漪贵妃以为终于可以坐上皇后之位，可最后皇上还是娶了程将军的女儿为继后。

    先皇后这么快薨逝，可能和文漪有关，可是皇上没有证据。

    江凤华又道，“父皇您知道母后病了吗？从大年夜那晚她就一直没出过坤宁宫，病也一直没好，就这么一直病着……太医说母后是因为受了风寒。”

    紧接着，她又道，“我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发生过什么事情，其实父皇是爱母后的吧，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冷落她，其实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一人让一步路不就走通了吗？”

    这些日子皇上没过问过皇后，乾清宫里的人像是习惯了帝后的相处方式，也没多嘴，所以皇上还真是不知道皇后病了。

    皇上捏紧了手指，想到那日她全身都打湿了，天寒地冻的天气，又在雪地里跪了这么久，他还以为自从他承诺会立她儿子为太子，她就不再到他面前来烦他了，原来是病重了。

    皇上叫了曹德，没管江凤华还在御书房里直接走了。

    江凤华也没多呆，紧随其后，皇上突然道，“你回吧，明日就是元宵节了，你出宫陪你爹娘吧！”

    江凤华顿了顿，“是。”

    -

    坤宁宫。

    程皇后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裙，她病恹恹的，气色也不好，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也不想化妆，看着却并不显老态。

    她保养得宜，四十多岁的年纪依然风韵犹存，腰身纤细，看着像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程皇后坐在镜子前暗自神伤，曾经她因这张漂亮的脸蛋多么的自豪，十四岁入宫，十八岁有了孩子，往后呢，她却在宫中白白蹉跎了半生，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没有进宫时大家都想进宫，都想做娘娘，可是真当进了宫，却又只能过这种孤独寂寞的日子，没有半点乐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们都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无人欣赏。

    难怪燕妃会发疯，她跟着皇上时，皇上还只是太子，虽然生了皇子，却并不受宠，像燕妃这样的女人，宫中不知凡几，她们都同病相怜。

    还有那些郁闷自杀的，皇上又关心过几人，现在她也要走上她们的老路了，像燕妃一样去发疯。

    像王昭仪一样，去快活……

    程皇后年轻的时候都没想过做有违妇德的事，现在她也不会做，她只是突然觉得太孤独了。

    想到和皇上恩爱的日子，她以为他们终于摒弃前嫌，她还是太天真了啊，皇上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事，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现在皇上既然承诺要立觞儿为太子，他将来也会是皇帝，她也算完成了这些年的执念，原来无欲无求是这样轻松自在。

    她准备自请废后，出宫回程家看看，现在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程氏一族。

    这时，程皇后捂着胸口闷声咳嗽起来，她朝外喊了一声：“喜嬷嬷……”

    可是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回答，她拖着病容从座位上起来，正想去为自己倒杯水喝。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突然站在她的面前，“琅瑾。”

    程皇后先是一愣，猛然想起她脸上未施粉黛，连礼仪都忘记了连忙往屏风后跑，她又咳嗽了一声，才道，“皇上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

    皇上上前几步，却被她阻止，“不要过来。”

    皇帝停下脚步，“病成这样，怎么没让人去通知朕。”

    “臣妾没化妆。”程皇后突然道。

    皇上突然笑了起来，想他头发都白了，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程琅瑾当初没进宫时，他就见过她，是一个美得如仙女的小姑娘，他主动道，“朕和你斗气斗了二十年，你和朕赌气赌了二十年，回首过往，我们都太蠢笨了，为了一些小事白白浪费了二十年，你既嫁了朕就是朕的妻子，朕应该早一点来和你说通的。”

    程皇后突然掉了眼泪，“臣妾被苏卿卿欺负的时候，皇上从没帮过臣妾，臣妾以为皇上只喜欢苏卿卿，讨厌臣妾。”

    皇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程皇后面前，“朕何时说过只喜欢她，朕娶你在先，她在后，以前的事咱们都别提了吧！朕一直知道你想出宫回程家看看。”

    程皇后也顾不得什么妆容了，她道，“真的吗？臣妾可以回程家？”

    “当然，明天是元宵节，朕可以微服出宫陪你去程家看看。”

    程皇后高兴地拥入皇上的怀里，皇上愿意去程家说明他已经放下了那件事情，其实她不知道程老夫人已经在过年的那天晚上去世了，她现在回去只有惋惜。

    皇上更没有告诉她，他需要苏家，所以苏卿卿才是贵妃，所以她才只能生一个公主。程家已经主动退出，等同于放弃了权势，所以程皇后才能稳坐后位，甚至谢觞能做太子，这些都是一个帝王首要考虑的。

    爱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最奢侈的，只要程家没有野心，他是喜欢程琅瑾的。

    他将程琅瑾拥入怀里，就这样明明还在生气中的两人莫名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