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府
田不厉早晨出发,上午九点就推着车进去了城门。
病先生坐在板车上,微笑着摸着灰白相间的胡须。
“祈天府城里有百万多人,四面城墙九万米长,有城门十九处,园林猎场良田无数。”
“里面住的不仅有达官贵人,还有隐居官员,我们进去之后定要小心行事。”
田不厉走过城墙,本以为入城后就能看到集市酒店,没想到还有内城外城的区别。
祈天府一共四圈。
现在进入的是外墙和城墙之间的宽阔农田地带。
这个区域依旧有不少的乡下地方,但基本上都是各地豪强的产业。
往里走能看到城市的城墙,城里住的就是普通百姓了。
这个区域聚集了大量的人口,算是士农工商的聚集地,属于外城。
城市更里面的一部分地方还有一道内墙,里面住着应天府各个世家的人,这里属于内城。
在应天府有一群皇亲国戚,他们居住在宫墙内,只和世家子弟还有官宦人家往来。
田不厉和病先生老老实实的进入外城门。
这里有实实在在的一等人,二等人,三等人,四等人。
一等皇亲,二等世家,三等官员,四等不知道。
田不厉感觉自己这种读书人在这个世界貌似没那么多重要。
再说自己也没办法代表读书人,谁能当读书人魁首或者大儒,那才能代表。
就算考上秀才又如何,在外面一群人眼里,就和狗差不多吧。
可能还不如人家养的狗。
田不厉摇了摇头,想的越多,越不快乐,这种消极的话可不能和别人说。
病先生能好起来,就是因为有斗志有希望,若是没了这个,可撑不过当初。
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啥用,田不厉想着自己兜里的钱,瞬间就不想别的了。
就算是进去了繁华的府城,也没有多少好奇与兴奋,反而看着附近的楼宇和店铺,满是穷人要花钱的那种苦愁。
兜里的钱都是卖豆腐卖笑卖脸皮和寿命赚来的,田不厉可不想大手大脚的把这些钱都糟蹋了。
这次不找人给自己担保考试,也是因为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必要花冤枉钱请秀才。
“先生,我们去找找康家人住的地方,过两天考试还要康老先生作保。”
“好。”病先生坐在板车上进城,又发现很多人看着自己,“恩公,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走。”
病先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病老太太一样,尤其是看到有些人拉着车货迎面走来后,更感觉面子上很过不去。
田不厉没有停下,“先生,你就当是坐轿子吧,以后你要见很多人,很多人也都像是现在这样看你,甭管是骑在马上还是坐在车上,你就把他们当路人,早早习惯。”
“你看刚才路上过去那些人,除了几个长得漂亮的姑娘,谁还记得谁啊,就连昨天那破客栈的名字我也忘记叫什么了,这人生就是这样,不用太在乎一些事情,又不是天天遇到。”
“先生你拿出书本看着就行了,现在你没有那身好衣服,但是你就是读书人啊,拿着书本来,那不光是先生你的未来,还是先生你的金银珠宝美人美玉,你管别人看你做什么?”
“别人要是一直看你,你就也看他,他受不了就转移视线了,这就是气势!你以后要是当官了,就不能心虚。”
“身子可以虚,心不行,虚了就没底气,不像是大官人了。”
病先生不好意思说什么,在板车上坐了几分钟后,也慢慢的习惯了。
他不看书坐在板车上的时候,别人看他多带一些嘲笑和好奇。
他坐在板车上认真看书的时候,别人就多了许多好奇与恭敬,就算是偶尔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向那些看过来的路人时,也是路人迅速躲闪让路。
病先生发现田不厉刚才说的就是金玉良言!
读书好,读书妙!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看前面街上热闹了起来,很多人都围在一起,更前方还有个戏台子。
“街头卖艺吗?”田不厉来了兴趣,不过还是找人要紧,没有耽误时间凑近去看。
病先生也看着那边,好几百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么。
除了穿着布衣的商贩走卒之外,附近还有不少穿着绫罗绸缎的年轻人,以及穿着漂亮衣裳的小姐丫鬟在附近酒楼茶肆看着。
康必用正在一群人外面站着,无聊随便看时见到了田不厉和胡欲为。
“胡兄!田兄!”
十四岁的康必用迅速过来打招呼,笑着说“你们来的快,我还以为你们后天才到。”
田不厉看到康必用就放心了,“你们聊,我去找个地方停车,先生你等我半个时辰,我记得路边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
病先生从板车上下来,对着年纪轻轻就中了童生第二名,并且家里还有秀才父亲的康必用行礼打招呼。
康必用对着田不厉说“我们住的客栈还有两个房间,不如等下和我回去,正好住在一起,晚上聊聊文章。”
田不厉可住不起这些人住的地方,可是又担心病先生没了面子,就说道“那好,就是不知道客栈的价钱是多少?我们路上遇到了黑店,一间破房要了我们一千多文。”
康必用不太懂这些,“这个我不清楚,父亲他租的房子,我也没问哪个。”
田不厉心中发苦,这举人老爷的孩子肯定不会住经济房,也不知道自己这钱还够不够。
这个时候几个男女走了过来,有三四十岁的,也有十几岁的年轻人。
大城市的少爷从小就读书,十二三岁考童生也不稀奇,很多大考都是三年一次,越早越占便宜。
众人很快互相打招呼,有的人是考了十几次不中的童生,有的人是第一次过来考秀才,还有人已经中了秀才过来陪朋友散心。
考了十几次不中的傅书宏询问说“胡兄这是刚入城?”
病先生客气的说道“是,刚和恩公一起入城。”
“恩公?”傅书宏以为是名字。
田不厉解释说“先生前些时候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帮了忙,因为被先生收留并教我学问的关系就在先生家里帮忙,先生重情重义就一直那么喊我,我平常在街上卖豆腐,这次也是陪着先生过来。”
傅书宏点了点头,又看向病先生,“原来如此,那可找到了住处?”
话语之间,就没把田不厉放在眼中,只当是家里亲戚帮工那种陪衬。
病先生苦笑说“等下就去找,我们两个囊中羞涩,等下找个普通的客栈住下。”
康必用说“就住我住的那家客栈吧,我帮你出了,我爹说你有学问,让我和你多熟悉熟悉,我们县里你第一我第二,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田不厉迅速道谢,“多谢公子好意,我家先生住下就行了,等下我去找个普通的客栈就行了。”
旁边看起来是纨绔公子的李真瞧着这穷酸的主仆,脸上带着和田不厉一样的微笑。
“我瞧见你们两个,就想起了我经常遇到的那些穷书生老头和小屁孩书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经常吃粗茶什么的放的都是响屁,好像是这句吧?是粗……”
城里人瞧不起外地人,不读书的关系户瞧不起有才能的穷书生。
其余人自然知道这个李真是故意找麻烦,但也不好得罪他,此时只能两不帮。
李真粗俗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旁边站着的田不厉却是伸手指点,一字一顿的说道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位公子是想说这句吧?”
其余十多个读书人迅速看向了田不厉,又很快仔细,正眼看向病先生。
病先生虽然穿的旧,但是不脏,整个人也注重仪态,再加上身上的读书人气质,很容易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学问人。
再加上之前被田不厉放在车上锻炼过,此时面对众人的注视,也能笑而对之,给人一种能当大官的气势感!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中了秀才的公子哥余中正直接掏了荷包,“我看胡兄仪表不凡,又是今年县中童生之首,既然囊中羞涩,我自然要慷慨解囊,这五两银子你且收下。”
“大恩不言谢,敢问兄台大名?”病先生知道钱的不容易,也没有推辞,像是平常田不厉那样认真的行礼道谢。
余中正的脸上顿时有了面子,“在下余中正,去年刚中了秀才,说来惭愧,和李真李公子一样,都是附生的秀才。”
除了正常考中的秀才之外,有时候朝廷开恩也会给点别的名额,补上去的就是增生、附生。
一般这种名额,多少都和钱有点关系。
花花轿子众人抬,胡欲为主动给别人面子,别人看他气质好,又懂事情,自然也愿意给面子。
李真脸上有些不光彩,其余人这个时候也没有管李真了,纷纷和胡欲为打招呼认识。
田不厉看着交谈甚欢的一群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可以少花点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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